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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十章】居暗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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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下而上行,步出中庭方重见天日。与一众人送走祁知猷,沈缚正欲打算回停尸房,李永逸却是出声拦住了她的脚步:

“沈缚。”

“李主事。”她见他胡子微动,眉头紧锁不展,晓得他应当是来劝阻。

“多少前车之鉴不够么?何必要还要以身涉险?像你父亲一般执迷不悟。”让一个心平气和之人,开口并非语重心长而是恼怒急迫。

“我不会去礼部的,李主事。”沈缚行了礼,言语之间有微微的抗拒。

“你若懂事,就不要让他人为难,再好好想想清楚。”李永逸无可奈何,多年来悉心将她护在羽翼之后,就是不想再经历从前种种,而沈缚却执意飞蛾扑火。

冥顽不灵。

“您关心照顾了我十五年,”沈缚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根本不敢看向李永逸,心虚地说:“眼下您不用顾及我,我晓得该如何,而如今义庄里并不止我一人,我晓得分寸,断不会拖义庄下水。若有一日要我请辞,我就请辞好了。”

“沈缚,”李永逸长太息,“你不要犯糊涂。”

可是忘却苦痛,安于现状,才是真的糊涂。义庄的比审刑院多的一份人情味并不能消磨苦楚。

绍兴十二年的种种,在如今看来,犹似一场噩梦。一纸一张墨,手起刀落。使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上头似乎无需给出一个恰当的解释,兴土木,拔文臣,造船开埠,俨然一派万事未发生的模样。

而她六岁经历多重波折,身为监察御史的父亲莫名受了罹难,死于狱中。母亲带着年幼不更事的她,四处奔波,申诉无门,再度回了府中变卖家财之后,千金散尽却还是无能为力,是而郁郁寡欢。撑不过一年也是跟着父亲去了,一家遭了变故。

沈缚凭己之力一路寻到了外祖家中,却发现满府荒芜,断壁残垣,被路人告知,已被满门抄斩。

幼时不知惊恐,只晓得从前的日子无法再过,她隐去了身世,逃离了此处。可无处可去,拖着母亲的尸首盖上了席子,跪在街头,乞求卖身葬母。而此时李永逸方好经过,见小姑娘小小年纪却遭此罹难,便问她要不要跟着他。

这才让她晓得义庄不光收留无主之尸,亦收无家可归之人。

立碑时闻他姓李,正是沈缚母姓,便自作主张地喊了李永逸一声舅舅。

哪知他面色忽地黯沉,沉默良久,和颜不见,与她说:“你若要跟着我入义庄,就不要这般叫我。”

于是沈缚便怯怯地唤了他“李主事”,一留便是十多年。

她是蒙受义庄恩泽之人,却因自私无以为报。

无法消弭方才的愧疚与不安,也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令心头静一点。

于是抬了椅子,再入停尸间,地窖寒意让人一下子清醒,而唯一温暖的来源——墙上的蜡烛将要燃尽。

沈缚掏出了火折子,在滑亮火折子的瞬间,她猛然瞧见了方才消失不见的人隐在一旁的角落里。

双眼微微睁大,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此处。

而目光落到台上,荨姑姑身上盖着的白布有褶皱,像是被揭开后又合上的样子。沈缚动了动喉口,咽下了那句“不要动尸体”的劝阻,知此已经发生,多舌也无济于事。

只是少年面色不大好。

地窖里总是阴冷而潮湿,长久不见阳光,嗅着发霉的空气,呆久了也会胸闷压抑。

沈缚换了蜡芯,丢了火折子,便走到荨姑姑的台前,替她掩好了白布,转头看向靠在墙边的江偃,却不敢诘问。

他眼下有青黑,皮肤是长期不被光照射而形成的几乎病态的白。

少年似是对沈缚的动作无动于衷。

与平日里并不一样。

“江偃?”她警惕地出声唤他的名字。

像是才听到声响一般,他这才抬头,扯着笑道:“姐姐让我好等。”说话声音并不大,这一句却极为用力,像是脱力后压挤出来一般。

这是又回到了往常对她的监视处境么?

“病了?”吃力的吐息,让沈缚依旧立在那里,不为所动。

少年觉察出她的回应,虚弱地笑,在无生人的冰冷停尸间里,一句气声都变得尤为敏感。

沈缚故意讲着其他:“这才去了灵隐,怎么反生了病?”言下之意分外明了。

还记着上午他在寺中对她不恭与鄙弃,少年极为不快:“那便是打了妄语,铸了业障。”抬眼,嘴角努力自嘲,毫无诚意。

而落入她眼里的那双眼泛红,与最后见到他时,截然不一样。

“你去哪了?”

无缘无故消失了许久。

“与你何干呢?”江偃咽下一口咳嗽,眼里的一汪清澈的潭水结满冰凌,仿佛一触就碎,堕入深不见底的暗河里。

见他像是浑身发不出力,少了几分威胁,沈缚心下逐渐安适:“你要是身子不适,我去请大夫来。”她颔首,为了藏起心中忽然的释然。

他此时无力危及她,这便真的不必害怕。

少年听出了沈缚的情绪,眼下他强忍痛楚,分明落在了下风,却硬是不肯承认这一点。江偃亦是在动摇,他或许挣扎不了,脱逃不出这一小小的义庄。更不知眼前这人是仅仅见死不救,还是会将他交出到她心之所向的审刑院呢?

“姐姐读了这么多医书,半点也不会吗?”

“我只会验死人而已,”沈缚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非见死不救。”

而少年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姐姐不靠近一些吗?”他望见沈缚往后缩的脚尖,“怕我杀了你么?”惨白的笑意更甚,“是要探宫里的案子?不怕死无葬生之地吗?怎么不听你们的李主事的劝呢?什么事情这么要紧,不枉姐姐赶着去送死呢?”

连着抛出了一连串的质询。

沈缚皱眉,厌恶极了他这可怕的耳力,好似只要在这义庄之中,就没有他听不到的。冷不防地淡淡问道:“送你来的那位,会救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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