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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南是真的服了,这人是神仙么,放假在家看教材,不怕晚上做噩梦么。
“这算不算是为我备课?”
“当然算!”彭非也逗他,笑着问:“少爷给发工钱不?要求不高,二块五就行。”
余世南在那头笑:“没问题,给你二百五!”
低级,他想,一看就没读过书,玩笑都开得这么无聊。
没想到这电话一打就打到了晚上。
他妈进来喊他吃饭,见彭非耳朵上挂着耳机,翻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得正欢,就敲了敲门示意他,饭在楼下。
彭非点点头,对着耳机道:“不跟你说了,我妈喊我吃饭了。”
余世南隔着电话也点头:“知道了,滚吧。”
“你才滚吧。”
彭非扔下电话气鼓鼓,下楼吃饭。
可吃着饭彭非就觉得不对了。
气氛莫名的有些躁,空气中发散着浓重的低气压,吃完饭后他爸妈面色铁青僵持在客厅的两端,谁也不肯讲话。
彭非的父母原本都是当老师的,前些年父亲辞职转而下海经商,如今正值事业的上升阶段。两人本是大学同窗也曾易趣相投,一毕业就扯了证。这些年磕磕绊绊小吵不断,感情从真挚一路化为虚无。他妈忍气吞声哭哭啼啼,他爸颐指气使盛气凌人,那副样子他看腻了。
父母的事他实在参合不进去,小时候管过一次,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劝架,结果被飞起的凳子腿误伤,胯骨裂了条缝至今都没好全。打那以后任凭那两个暴脾气怎么折腾,看着架势不对他就一边闭嘴站着,等实在收不了场了再插手调和,实在是为了保命要紧。
所以他就上楼了,不过片刻预料中嘈杂喧闹的动静就顺着楼梯传了上来。那些声音他早就习以为常,淡定的翻开书啃资料,打算静观其变。
但这次没等到他下楼,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谁敢去找!”他爹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语气生硬。
彭非只是平静的问,“我妈带手机了么?”
“没带,”他爹指指地上散落的零件,“都摔了。”
“那她带钱了么?”
“……应该没带。”
“带钥匙了么?”
他爸不再回答。
彭非望着他爸的眼睛:“……那为什么不去找?”他抬手指着窗外大雪纷飞,“外面零下多少度?我妈穿外套了么?你想看她死在外面是么?!”
“那就让她死——!”
人在盛怒之下总会暴露本性,也许他的父亲从没正眼瞧过这位结发妻子。这个女人从一无所有跟他到如今,从未停止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的本职。在他们打拼创业的起步阶段,在他们因货款拖欠而生活拮据的日子,在他赔了第一单生意又得罪了海关朋友的时候,这个女人从未放弃追随他的脚步。
他妈后悔过,在感情不复存在的时刻,她抱着幼小的彭非卷着被子离开了这个家,她们在简陋破旧的小旅馆里住了一个月。
他妈抱着他流泪,用颤抖又心酸的语言问他,能不能接受没有父亲的生活。他点点头,似懂非懂的问为什么,却没有听到回答。
而在那一个月里,他爸从未来找过他们。
直到他妈放弃了抵抗,在冬末春初的早上带着他回到那个家。
在他爹的眼里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但彭非懂了,过去了的就再也找回不来了。
——砰!
彭非来不及多想,抬脚追了出去。
还没有多久,她还走不太远。
他妈身上应该还穿着刚才吃饭时候穿的家居服,也许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此刻此刻她身无分文,她没有通讯工具,她倔的要死肯定不肯低头……她能去哪里?
彭非绕着小区找人,一圈又一圈。他又沿着大街走了好远,也不见人的影子。
他想,他妈年轻的时候就有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码头坐着,吹吹海风,郁结在心的那口闷气就散了。
他沿着已经形影斑驳的马路,往最近的码头走去。
……
孤寂萧瑟的海风卷着雨雪吹过空无一人的码头,彭非站在石桥边望着漆黑沉寂的海平面,他不知道她会在哪儿。
……冷,真冷。
他往冻僵的掌心呼出一口口白气,温热的空气来不及触及肌肤就化作凝霜,消散在寒冬腊月的北风中。
无数种可能性在心头一闪而过,他压下强烈的慌乱和不安,掏出手机。
他打给他爹,被挂掉。再打,又掐断,最后终于关机了。
他用没有温度的手僵硬的举着手机,这种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能打给谁。
“喂?”
“……喂?”对方很快接起,沙沙的声响穿过话筒,清晰明快。
余世南握着笔,用脸和肩膀架住手机,却半晌没听见回应。
“喂?怎么了?说话?”
“……帮帮我……”细如蚊吟的声音透过话筒,夹杂着呼啸的海风,传进他的耳朵。
“我……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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