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很多记忆都已发黄模糊，甚至还有拼图块已经丢失，只有这一幕，镌刻在她脑底，挥之不去，又美丽得像一个幻觉。

“把他的手打断！”

林薛倏地睁开眼，雨点打得她睁不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她抹了一把脸，跌跌撞撞往前面的小巷子跑去。

2011年5月31日，距离高考只有六天，苏凛于校外被积怨已久的一群不良少年重伤，手臂粉碎性骨折。

而那时，她在图书馆复习，全然不知情。

而声音被雨水阻隔，她不可能这么清晰地听到箱子里的人说话。

所以，这是幻觉，是假的，只是她情绪太过激烈产生的幻想。

只是，只是……

她扶着墙，眼眶唰地红了。

眼前的苏凛虚弱地趴在地上，凌乱的头发挡住他的脸，有血迹溶进雨水里，狼狈不堪。手机掉在不远处，他却连捡起它的力气都没有。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为首的人举起铁棒，狠狠往下砸在苏凛来不及收回的右手臂上。

“啊……啊……”

她张开嘴，尖叫声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都是假的。

所以眼前苏凛痛得缩起身子浑身痉挛是假的，他痛苦狰狞的表情是假的，他悲愤欲绝不要命地反抗是假的，他被镇压摁在地上也是假的。

一滴泪混杂着雨水在泥泞上溅起水花，她站在这场声势浩大得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雨里，慢慢闭上双眼。

这只是梦，她冷静地想。

再度睁开眼睛，她站在了手术室门口。

林薛一直打不通苏凛的电话，实在放心不下，拿了把雨伞就出去找人，最终在巷子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苏凛。

回忆被蒙上一层面纱，让人看不真切。她只记得自己跪在苏凛旁边急促的心跳和一瞬间放空的思绪，还有颤抖着手打了急救电话。但她一向冷静，打完电话失控的情绪便关住了闸口，眼泪也挤不出一滴，只觉得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出荒谬的滑稽剧。

再然后，救护车和警方赶到，她跟着上了救护车，紧接着就是漫长的手术时间。

她已经不大记得医生跟她说苏凛以后没法再继续画画时的语气和神情，仅记得自己怀揣着觉得荒唐可笑的心情坐在苏凛病床旁，从日落坐到日升，等来了他的苏醒。

他没有表现出一蹶不振的样子，只是在某一天清晨，消失在病房里，没留下任何音讯。

她平静地接受着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记忆回溯到他离开的前一天。

她轻轻地，认真地对他说：“在感情上，我从不回头。”

他盯着她，泛起一个奇异的笑容，“嗯，我知道了。”

而后，所有声音如潮水退去，归于平静。

她睁开眼，脱离了梦境，泪水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

她面无表情地抹去眼泪，环顾四周，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又进医院了。

感觉她今年和医院特别有缘，简直水逆。

她用手背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发现已经退烧了。

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

有人推门进来，她侧首望过去，是戴着口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楚隽林。

“薛薛，你醒了！”他看上去很惊喜，摘掉装备快步走过来，按了墙上的呼叫按钮。

“你把我送来医院的？”大概是因为发烧，她嗓子有些嘶哑。

“不是。”他踟蹰着摇摇头，“是苏哥。”

其余的，他不愿意再详说。

她也不甚在意，只随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立刻变了脸，瞪大眼睛控诉道：“你都烧成肺炎了！还出院，你得好好待在医院等检查没事了再走！明明比我大，却还照顾不好自己，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她柔声劝慰他：“没那么严重……”

“不行。”他坚决不肯让步，“不然我就天天跟在你身边照看你。”

她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好吧。”

“苏哥等下就来看你。”他有些不情愿地说。

“嗯。”她点点头，面上并无波澜。

过一会儿，医生过来了，大致观察了一下，确认已经暂时稳定下来。楚隽林重新戴上帽子口罩，被她支了出去。

床头柜上放着她的包，大抵是送她来医院的时候随手捎上的。她撑着床坐起来，伸手够到包翻出了一瓶安定，刚想扔进嘴里，有人推门而入。

她面不改色地将几片药扔进嘴里，干吞下去，把药瓶塞进包里，而后露出一个微笑。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