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原来是如此。”她娇娇半起身,朝纱帐行了个礼,“我以为是白日梦发作,醒来才发现自己身处公馆。迟莘等等便收拾离开。”
“这点小事无妨!”太太遽然急急挽留,又似发现她失态,数秒后才重新恢复平静语调,“若不是因为这事,我也不曾发现与迟莘小姐如此有缘,见你便欢喜无限。你在城内也是无依无傍,倘若不介意,留在这里与我做女儿可好?”
她又加大砝码诱惑,“我膝下无儿无女,男人们又不常驻公馆。偌大个地便只有我与杨妈,与每日为我念书的你。如迟莘愿做我女儿,我便将你作亲生养,让你上圣玛丽念书,替你谋嫁妆,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迟莘心中好笑。
母亲与女儿之间隔纱帐说话,如是像故人,却又不愿见故人。她从走廊里闲步走来时,把赏那些画作,皆是幽明笔触,深邃色泽,内容谤论鬼神,将整个公馆压得气氛诡异。而她清晨醒来那个房间,更是非同寻常。常言道棺材木,三炷香。天花板乃顶盖,金钟柏木香气四溢,减缓腐化,最适宜做棺材木。整个房间锋削勾直,十足一口棺材模样。正门口便是三盆金翡翠,笔挺高耸,又名牛犀,鎏金通红,再形似不过香烛。
只怕身上这件洋装,也是大有来头。
她羞涩低眸,露出截优雅白皙脖颈。
“太太说是,那便是。”
太太只当她没见过世面,被话语中诱惑迷得七晕八素,也松了口气。笑意更盛。
“杨妈!”她高声唤道。
杨妈应声而入。
“请王祥泉的师傅上门给小姐量尺寸,四色衣物、洋装、旗袍,还有些寻常节日衣裳,都让师傅看看。我记得前些日子洋光金行刚送来本册子,你佐小姐挑些出众得体的款。还有什么漏下的,也列个单子出来,与我过目。”
太太好似刚为人母,殷勤热切,恨不得自身周转,“公馆内里里外外吩咐下去,迟莘今日起便是我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也只有名,未有姓氏。却不知往后是跟了公馆姓,还是太太旧姓。
“这公馆姓宗,你便是宗小姐。家里两个男人,你舅舅,还有个你兄长,前先日子刚去了北平,等回家了,再与你介绍。”
迟莘附和她,软软唤了声母亲。
太太仿佛喜不自胜,抚胸咳嗽。杨妈察言观色,却还没有说甚,迟莘已乖巧站起身来,说不叨唠母亲休憩,转身就要离开。
宗公馆名号想来在这城内好用过圣旨,王祥泉的一等师傅哪怕事务堆身,也要忙不迭上门。身后随行了数辆车,竟是直接将布匹送到公馆里头。
谁也没问公馆怎今日冒出个大小姐来。皆是喜颜笑姿,嘴舌抹蜜,睁眼说瞎话,恭维大小姐与太太般雍容华贵,美貌非凡。这身段纤秣合宜,往上盈盈饱满,往下袅袅堪折。女师傅不敢用力,道了声告罪,才拎着尺上前与她量度。
师傅又带了店内成衣。碧青若竹色的旗袍裹她身,竟胜当红影星,色逼光彩照人,肌若凝脂白玉,气度轩轩。连寻常小姐只能望布兴叹的绵桃红色,都与她相得益彰,裙摆若花苞盛放,好似软绵绵一团美梦。
迟莘见得数不清流水布匹往里端,在她面前捧花呈列。只需她漫不经心个眼神,捧布男仆便欢天喜地放下。
她瞧得困顿,脸露倦色。灭若却精神抖擞。
“做几件衣服而已,你就困成这副模样。”大少爷冷笑,语含不屑,“等社交月来,数十宴会轮番上阵,你才知晓没二三十件战袍,便是要在众人前被斩下马。”
迟莘哪知这些,快要哈欠连天。
“阿若少爷能借我唇舌,使我十指。”她娇声央求,“迟莘没见过世面,也不知方寸,那就劳烦阿若少爷帮我看看这些布料。”
她原以为这只是女人战场,原来连男人们也要下场杀敌。如此望来,骄奢淫逸,除了淫/欲,镜妖三毒皆沾。技艺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