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行。”他不耐烦说，“明日小爷就去换种口味。”

家养镜妖外出觅食第一日，迟莘起得比寻常更晚。她这身体原本就非龙肝凤髓供出的富贵，少数十滴血，便要头晕眼花到喘息。而还未等她用饭，灭若已悻悻然回到铜镜内。光是下撇的嘴角，就足以彰显他心情极差。

“阿若少爷用餐回来了么？”迟莘扮天真无邪，明知故问。

“嗯。”灭若违心。他早早便串镜子，凭记忆选了家公馆。公馆小姐早起梳妆打扮，各色妆品一字列开。红粉脂膏，他挨个尝遍，皆是味道浅淡无味。气他随手捉了名年幼女孩，咬破手腕，血液才刚入口，便要作呕。

难道他小女仆天生血液美味，引诱妖鬼无法自拔？

但他偏偏不想夸出口，说出话大相径庭：“寻到一款香水，味似玫瑰杏酪果子露，勉强合我心意。又食血液，且有甜糯糕点口感，现在小爷已经饱腹，无需你再敬献。”

迟莘听得展露笑颜，“阿若少爷果然是成熟镜妖。那今日午餐也麻烦阿若少爷外出进餐，迟莘等等要去书局。”

“嗯……嗯？”

迟莘低头喝粥，心无旁顾。

屋外是低低的阴云天，小雨扬长。迟莘撑了油纸伞，在雨中缓慢行走。几近中午时分，才抵达四条街外的书局。

书局老板与她是熟识。见她便急急拉到阁楼，与她介绍特意留存的热门文集。五本内有三本都是在门口悬挂了显目招牌：此书已罄空。

迟莘什么书都读，从散文集至名厨做菜诀窍。她一双手怎像能持刀握铲，却仍读那些美食隐秘的奇巧淫技。对用胡萝卜镌刻玫瑰手法兴趣盎然。连外文文集都有涉猎，专门收藏了本词典，逐字逐句翻译，乐在其中。

她在书局逗留了数个时辰。未有回家，直径去了公馆。念书完毕，仍然是黄包车送她回家。

入夜时阴雨连绵，颇有转烈之势。迟莘依靠着软垫昏昏欲睡，黄包车忽然一刹，将她颠簸醒转过来。

她掀开帘子，朝外张望。

黄包车被生生拦在小巷内。道窄无光，只隐约看见雨雾中伫立数人。

“各位爷。”车夫将把手稳稳放落地，冲拦路人抱拳，“小的是奉城内宗遥老爷命令，送太太家庭教师回屋。如冲撞几位爷，小的在这里陪个不是。”

无人应答。

“您几位爷看着天色也不晚，小的还要赶回公馆与太太老爷复命。叨扰爷几位让个路，好让小的赶路。”

迟莘瞧见数道眼光自她脸上打量。

她住的地方偏僻，更要经路小巷。下三滥夜游神时常有之。怕是已经盯梢她数日，盘算这头肥羊是宰，亦或是不宰。

迟莘手软，帘子滑回原处，将她封在车厢内。

车外打斗声逐渐压过雨水涟涟。公馆寻的车夫岂是普通农汉，少说也会上两把式。迟莘却听得风声不寻常呼啸，遽然刮过车厢旁。

所有声音随即戛然而止。

镜妖姗姗来迟。

迟莘立刻缩在车厢角落，双目紧闭，畏惧发抖。

有人撩起帘子，一脚踏在车板上。

梅子碎冰香在夜色之中暗伏，浅浅荡荡氤氲。

“阿……阿若少爷？”

黑夜溟濛之中，唯一灼灼夺目的是与寻常不同的金色发丝。和无端生怒的碧绿瞳眸。身形高挺瘦削的少年欺上前，捏住了冰凉下颔。

话语声顿时堙没在细碎黏密亲吻之中。非要咬破唇肉，吸吮出些血液来，以示他心情差到极点。

“我有教你夜不归宿？”

迟莘半睁半阖双眼时，正巧瞥见了从镜妖胸前垂下的怀表。

夜不归宿——晚上八点。

而她很快便瞧不见了。

镜妖另只手与她五指相扣，肌肤冰凉入骨，激起生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