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与少年（四）（2 / 2）

面前的女子青丝混着银发一并毫无光泽地垂在面庞两侧，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双颊微微凹陷，眼眶泛着些黑青色，还有那一整碗水也润平不了的干裂发白的嘴唇。

本该是个半老徐娘，现如今却苍老病态得像是快要入土之人。

“娘，您慢些。今儿我捞着两条大鱼，晚上熬成汤给您补补身子。”阿毛看着自己的娘亲被病痛折磨，心中心疼不已。

“阿毛是个好孩子，是娘拖累了你。”秀秀费力地抬起一只枯黄干瘪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拂过阿毛的头顶，又细细摩挲着阿毛还带着稚气的脸。

阿毛低着头乖巧温顺地感受着透过娘亲粗糙冰凉的手传到心里的温暖，看到一颗带着愧疚和自责的泪珠落在洗得褪了色的被子上。

“娘，大夫说了您是万万不能再哭的，再哭这眼睛就真治不好了。您别担心，阿毛会把您照顾好的。”阿毛赶紧擦干娘亲面上的泪水。

“好，好，娘知道了。”秀秀忍住了眼泪，颤抖着收回了手。

阿毛扶着娘亲慢慢躺下，又细心地捏好被角，见秀秀阖眼休息了，这才转身离开。

出了房又匆忙钻入了隔壁的小柴房。

阿毛对着一口土堆的灶台，开始熟练地生火做饭。等粥熬好了之后，把热乎的粥饭装在一个碗里，接着舀出米汤混着一层薄薄的饭渣子装在了另一个碗里。

阿毛拿着刀又回到了院子里。先是割了几株青菜清洗干净，接着往小陶罐前一站。想了想，捞起一条鱼，往地上一摔，接着手脚麻利地去鳞、开膛剥肚，就地解决，一气呵成。

拎着处理好的鱼和青翠欲滴的小青菜回到柴房，熟练地洗净、切好然后放进锅里。

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打扫院落，给小青菜们浇水施肥，再把屋里屋外都清扫一遍。

阿毛年纪小，劈不动柴，每日只能捡些树枝之类的，把能用的留下来捆好备用。

秀秀透过半开的窗户，沉默地看着小小的阿毛忙忙碌碌没有一刻得以停歇。

太阳还是落下去了，阿毛把做好的饭菜一并端进屋里。阿毛知道娘亲虽然眼神不好，但耳朵却很灵。

把粥和鱼汤放在秀秀面前，又端起自己的碗，大口喝了起来，不肯放过一粒米渣。

“娘，这鱼汤可真鲜。您也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阿毛端着碗吸里呼噜地喝完了一碗米汤，面不改色地放下碗，把已经去了刺的鱼肉捞出来，放到秀秀碗里。

秀秀拿起筷子：“阿毛你再盛一碗吧，娘一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娘，您先吃，锅里还有呢。”

秀秀吃得很慢。等阿毛把娘亲扶上床，月亮已经挂上枝头了。

阿毛把碗筷收拾好端回到柴房，又悄悄把娘亲没喝完的鱼汤端起来一股脑喝掉了。已经亮了的鱼汤依然口感细腻，像丝绸一般划过喉头，入了肚。

当看到沉在碗底的那一整块鱼肚肉的时候，阿毛哭了。又怕屋里的秀秀会听到，只能无声地咧着嘴，眼泪争先恐后地往下掉。

阿毛还是把那块鱼肚肉吃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