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月上树梢，从树缝之中洒下丝丝银光，把古庙照得更加宁静诡谲。沈星辰跟着云澈帮忙收捡完庙里的杂物尘土，现在竟然又饿了。好在刚才搬弄木板废物的时候，发现这店中竟然有不少肥硕的山鼠，沈星辰早就顺着老鼠的脚爪印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只等夜深人静，抓将出来宵夜。想着想着竟然笑出声来。
云澈把两张破旧的门板上铺了些干草，将包袱中的布裹铺在上面，打算休息了。只见沈星辰却两眼放光的向神像背后的墙壁缝隙中寻去，还没问明白他要干嘛，沈星辰一声高呼，左右两只手分别捏住了两只肥胖的耗子，每一只都像半大小兔子个头儿。云澈能在这破庙尘土之中住着就已经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了，再看这一幕，十分希望自己刚才听星辰的劝告，回城住柴房也不错。
‘云澈，赶紧的，找些柴来，今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沈星辰兴奋的炫耀着他手中的猎物。
‘我不饿。你慢用。’
‘我滕不开手，不然就只能用你这堆干草咯。。。’ 说着沈星辰用脚开始去聚拢云澈刚刚铺好的干草铺。
‘。。。’ 云澈白了他一眼，转身到大殿外找干柴，给他支起了一个小火堆。
只见沈星辰跑到屋外，神神秘秘的挖了个大坑，把两只耗子埋进去，一会儿又口中振振有词的把他们掘了出来，两只耗子早已经咽气。被泥巴裹得像两个大红薯。
沈星辰把两个泥耗子丢进了火堆，嘴里念念叨叨，似乎是在数数，过了一小会儿，他说了声，齐活！用一捧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翠绿叶子，扑灭了火堆。一阵椒麻清甜的香气袅袅升起，丝毫没有烟雾的刺鼻。夹杂着肉香，从两个乌漆麻黑的泥团中丝丝渗出。
云澈闻到这股气息觉得无比熟悉，脑海中突然像是一块碎冰落地一般，这个味道，就是曾经那个小乞丐给自己吃的东西，原来，是老鼠啊。。。
沈星辰不怕烫，猴跳着把两个泥耗子从烧硬了的泥壳子里面剥开，只剩下鲜嫩流油的精瘦肉，若是不说，完全看不出是破庙中随手抓的脏耗子。沈星辰把熟耗子肉乘放在找来的两片大梧桐叶子上，不慌不忙的撒着随身带着的细盐，津津有味的撕扯着烤肉，并不打算让一让一旁盯着他的云澈。
云澈见他边吃边哼着小曲儿，不亦乐乎的快乐模样，忍不住想打一打他的气焰。他伸手拿过另一只烤老鼠，当着沈星辰的面，吃了起来。
星辰嘴里嚼着肉，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没呛着。‘云澈，你，你你你。。。’ 连云澈都吃耗子肉了，沈星辰觉得，自己难不成应该像厨子这个领域好好修炼一下，应该比妖术仙法来的快的多。更可怕的是，云澈竟然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烧酒，就是他们今天集市上喊的最凶，排队都挤不进去的那家。
‘味道不错。’ 云澈边评价，边仰脖子灌了一小口烧酒。仰头之际，看到沈星辰的眼神，就像一条野狗盯肉一样，心中甚是快乐。
‘你什么时候买的？！’ 沈星辰问。
‘不是买的，拿的。’
沈星辰惊呆了，什么拿的，那叫偷！要不是手中有肉，心中有酒，他真想放下酒肉，给他鼓掌。没想到云澈还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
云澈见他眼神呆滞，表情瞬息万变，猜也知道他不知道又联想到哪里去了。再逗下去，沈星辰这么没谱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扑上来抢。回想修习场那杆子事儿，云澈连忙把手里的酒恭敬的递了出去。
‘不怎么样，给你吧。’
沈星辰毕竟还是要面子，虽然没有花钱，但是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
初夏山中夜间微微有些凉，沈星辰又加了把火，把刚才烤耗子的火堆燃了起来。二人就这火光，看着一层层的飞蛾夏虫，围绕着火堆妖娆翩飞，时不时冲入炼狱，砸出微不可见的一个个小火星，噼啪作响。星辰喝的多了一些，微醺之间，隔着火光，看云澈竟然俊美异常，竟然不像平时那么丧气，顺眼不少。
‘云澈，你要找什么？’ 沈星辰问道。
云澈拿棍子挑了挑火堆，说道，‘找个人。’
‘哦。。。。’沈星辰猥琐的拖长音起哄，但环顾四周，救他俩人，效果确实不咋地。‘找谁啊？说来听听，哪家小娘子，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云澈见他眉眼含笑，细长的眼角藏着戏谑，这双眼睛果真从未变过。‘一个小乞丐。’
‘乞丐？’ 沈星辰说道，‘你找乞丐干嘛？’
‘我，欠他钱。很多年前，借的。’ 云澈说道。
‘啧啧，真有你的，连乞丐的便宜你都占。不过说到乞丐，我小时候被天门山大师傅拐带下山，走投无路还真做过几个月乞丐。可惜不是在这里，不然说不定还能帮你回忆回忆，打听打听。’
‘哦？说来听听。’ 云澈问道。
‘我也记不得那么多了，只知道大师傅那年思春心切，死活也要离开天门山，好像是要下山去找个女子。平日因我常到厨房找他要吃的，跟他混的最熟，他兴许是怕自己下山孤单，所以顺道也带上我走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镇子，大师傅就把我的头发给剪了，假扮他的孩子，把我安置在客栈里。他却一去半个月。我没钱也没吃的，百般无奈，就到街上跟小乞丐们混在了一起。等大师傅回来，我已经荣升镇上的小乞丐头目了。后来不知道我惹了什么大祸，气的大师傅要卖掉我，这才在街上碰上要到天门山求仙的凌昆师傅，我就又被他带回去了。总之，我不像你那么人见人爱，我从小惹得祸，可能比你跟云峥这辈子加起来都多。不怪爹。。。’ 这么说着，沈星辰竟然伤感起来。
‘你过谦了。’ 云澈抢白。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把喝了点小酒要抒情的沈星辰拉回了现实，‘什么意思？’
‘我说，你太低估你自己闯祸的本事了。’ 云澈字正腔圆的解释了一遍。
沈星辰回以礼貌的微笑，‘谬赞！’
云澈低头笑的灿烂，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变了，斗嘴赢了傻子，自己却也开心的像个傻子，不光彩啊。
见沈星辰有些闷闷，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云澈主动开口，
‘你可知道这个庙的名字？’
沈星辰懒洋洋的回答，‘打扫的时候看到了，雷祖庙嘛。’
‘那你可知道雷祖的来历？’
沈星辰不耐烦了，‘要卖弄就快点儿。’
云澈笑了。沈星辰觉得云澈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不仅话多了不少，破天荒的是这笑容竟然都没有从那张冰雕一样的脸上消失过。
云澈看着面前破败的庙宇，讲起雷祖的来历。
‘相传上古之时，神族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万物灵长与天神同宗，寿千岁。仙族为上神侍从，寿略少。人族为荫承天帝庇护而生的族群，寿三百岁。其后，妖从万物众生之中幻化，寿长者不知其岁，以万物灵气，尤其是人族的灵气为食，故而妖类多化人形。致使人族寿数代代缩减，仅余下数十载。’ 云澈娓娓道来，沈星辰听着竟然有些入迷。
‘而雷祖则是天神派出，牺牲了自己永生不死的上古寿命，用血脉分割三界永固九洲的母神。雷祖为蛟族，人身蛟尾，其尾可变化绵延万里。传说雷祖就住在东瀛岛上，将尾巴浸入海底，拖住九州，用其身躯视听，分隔三界，若有越界作乱的族群，无论多远，雷祖都会察觉。后来，三界渐稳，雷祖也累的化作神山，和东瀛岛一起沉入海域，永固神洲。’
‘那雷祖死了吗？’
‘是的。可还有另一种在人界流传的说法，雷祖并未化山入海，而是被她所爱的魅妖族长所毒死。魅妖毒死雷祖之后，又继续追杀她留在人界的蛟族后代。蛟族逃往南海，最终在沙池国被绞杀，沉入海底灭族。其后，魅族受到诅咒，要吃人血肉才得活命。人界王族忍无可忍，求得天神的庇护，灭魅妖全族，牵连整个妖界，封印于贫瘠之地西南蛇国。若要脱离妖籍，必定丧失寿数，或遭逢天谴横死。雷祖手中卷轴，据说就是记载三界生灵寿数的天书。’
‘那为什么雷祖庙会建在这里？兰陵就在东海边上，为什么都没听过这个女神的传说呢？’
‘因为这个庙宇，是妖族为她建的。’
‘妖族，不应该恨她吗？’ 沈星辰不解。
‘妖族并不恨她，因为直到蛟族灭族，都没有将手中天书交给觊觎它已久的人族。是以，人族永远无法再获得天授的三百年寿命。所以，直到今日，除了妖族和少数仙门，人界是绝口不提雷祖的。’
沈星辰若有所思，‘这么说，雷祖是偏袒妖族的咯？’
云澈不置可否的看着他，‘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天书呢？’
‘睡了。’ 云澈丢下刚刚听起兴的沈星辰，拍拍身上的灰土，打着哈欠进庙去了。
沈星辰却睡不着了，一只白头夜鹘飞上了庙门前的那棵无花果树的树顶，像个漂浮着的老人头，发出满意的啼叫，等着火堆灭掉后来捡走他们吃剩下的耗子骨头。
直到柴火烧成了炭黑，点点火星挣扎着不愿熄灭，沈星辰才觉得上下眼皮打起架来，起身向破庙走去。突然之间，他觉得眼前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伴随着一阵丁零的铃铛声，把刚刚爬到眼皮子上的瞌睡虫们一下子吓跑，沈星辰屏气凝神，站在门口左右环顾，努力的追踪铃声留下的尾音。
沈星辰足足在门口站了一柱香的时间，直到一阵山风突起，又一阵铃声响起，沈星辰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高高挂在庙顶飞檐之上的一个只剩下一个铃铛的生锈风铃。这阵铃声低沉浑厚，虽然和刚才铃音略有不同，可还是渐渐跟星辰脑海中的那阵铃声溶在了一起，原来不是天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