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篇：交集（1 / 2）

无明到达将军府，鼓足勇气进去，暗自祈愿义父心情大悦。

书房中，无明躬身一拜：“义父。”

“嗯，来啦。”大将军整理书案上的竹简帛书，头也不抬的应道。

“义父此去晋国，如何？”

他抬头看无明，面色凝重：“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晋国早就见识过楚国的胆大妄为，在城濮之战中好好教训了楚国，原本打算借晋国主动牵制楚国，可没想到晋国上下不愿参与，不知道是不是轻看楚国。”

大将军皱眉，顿了顿，继续道：“楚国势力近来只在南境大江扩散，还没开始向北冲击，中原各侯国一直活在往常的判断里，最多认为楚国是南蛮之首。”

大将军拿出一卷帛书晃了晃，然后重重丢到书案上，激动更甚，愠怒道：“这楚老儿又送来会见邀约，南境大江地域残存的小邦部族都在受邀之列，无非是想进一步施加压力。”

“他这个人包藏豺狼野心，他以为他弑父夺位的丧德之举无人知晓，为保太子之位，迫死其父，自立为君。他为君后，逐一灭亡江国、六国、蓼国，其后占我国土，压我国势，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是，义父！”无明躬身，回话掷地有声，他那黯然的眼睛里燃起火焰。

“切不可忘危！”

“是，义父。”无明在这时，竟像有些醉意，鬼使神差的说：“义父，我，我......”

大将军摆摆手：“有什么事，下次再说。”继而抚额道：“我累了。”

无明躬身一拜，转身退去，掐灭心中的期望。

大将军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庸国不能成为下一个被楚国灭亡的国家！”

无明转身无言，躬身再拜。

无明的力气被抽离出身体，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走。就连他自己都辨不清，不能寻找梦境，庸国存亡之危，这两者究竟哪一个对他打击更大。

原本自己只是一个乡野牧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家国责任还没那么紧迫。在灭族之变中逃生苟且，仇人暂未寻得，现在唯一该做的便是以命报恩义父，以命保庸国无虞。只是，此生便不能解开梦境之疑，死而有憾。

街上行人不算少，前方传来吵吵闹闹的追赶声音，无明不为所动，他沉浸在断绝妄想的失意中。

有人影已经奔跑到自己前面，一个失魂的人，一个逃跑的人，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注意到自己，以为对方会躲避处于特殊状况的自己，结果是谁都没让谁。

那逃路的人转头看追赶的人，回过头来时便撞过来了，无明下意识用双手去扶，逃跑的人小小的个子，整个儿的撞入无明的怀抱里，脑袋撞到无明的胸膛上，十来个橘子滚落在他们的脚下。

怀中的人抬起头，挣脱无明的双臂，无明这才看清，是在说书人那里见到的圆脸少女。

这个人捡起几个橘子就跑。

追赶的几个人来到面前，一看是将军无明，连忙躬身拜道：“将军。”无明不答话，这几人是公子丹枫府上的，他们不敢越过无明去追。

其中一个矮个子只好开口道：“将军，那小姑娘是个贼，橘子要贡送公子棘，精选的个大皮薄的橘子，公子棘设宴款待麋国公子和来使，他府上备宴繁忙，人手不够，我家公子派我们跑腿，这橘子便由我们从远远的宗丘寻来，是招待麋国公子的头等嘉果。我们歇息时搁在地上，她拿了就跑。”

无明道：“算了，别追。”话虽这么说，心中却在想，圆脸大眼像婴孩惹人喜爱，可惜是个偷橘贼。

几人十分为难，有一人捡起地上遗落的橘子，那矮个子又大胆提出：“橘子有准确数目，不多不少凑够一百枚，少了她带走的那几个，凑不上公子棘定下的个数，我们可如何交差？”矮个子作出一副焦眉愁眼的样子。

无明看着矮个子挤作一堆的眉眼和鼻唇，有些好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也有这种愁苦样子，便刻意改改面部表情，虽然始终不笑，但的确舒展了些，也就免得被人看穿软弱。无明平静道：“你回禀公子，被我取走几枚。”

几个人心中都想，谁都知道公子棘与无明将军一向不善，没有人情可说，只不过再添一桩过节，但也没办法呀 ，只得作罢，便拜辞离去。

无明心道，这宴会我逃脱不掉呀！

三日后，无明赴宴。众宾客在奴仆的指引下各坐各位，公子棘主座，有宾客三十二，主座左边是麋国公子和使者，右手边是公子丹枫和无明，无明边上空着一座，在座三十三人，每个食案置三枚橘子。

无明入座，只有他的食案上没有橘子。那麋国来的人以为公子棘已是俊美英武之极，没想到还有无明这等貌美如花之男子，见他紧贴公子丹枫居上座，想必身份尊贵，可往年从未见过这位贵人。

麋国公子也时不时瞥一眼无明，肌肤雪白，薄唇红润，眼眉上挑，双目流转春光。是的，在这寒冬之际，麋国使者也在无明眼中见到春光。

众人各自小口进些主食，公子棘向麋国公子荐道：“公子，这稻米比之菽稷如何？”

麋国公子停箸赞赏道：“洁白如雪，松软如云，清香如木，人间美味。”

公子棘哈哈大笑道：“公子的感受十分丰富。”突然他敛笑道：“那么，公子可想每日一食稻米？”

麋国公子笑答：“这等美味，就是日日三餐，食之皆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