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篇：初见（2 / 2）
闾廉父已准备妥当，他和闾廉父出大门。
无明回头看门匾，门匾是自己拾来的木板，上面书“解忧”二字。
何以解忧？难得解忧！
一路上，无明回想莫名的病症和可怕的梦境。
如果仇未报，身先死，该怎么办？更可笑的是，至今不知仇人是谁。
想寻找那棵神木，想躲进那片乐土。从小到大做着关于这棵神木的梦，想藏身这个梦。
心里的渴望毅然高拔，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无明决定行动。
此去面见义父，见机行事，若义父喜悦，就趁机恳求，若义父脸色不对，就再作筹谋。
雪止天晴，进入方城。
城内人声鼎沸，无明心中生出一丝人间欢喜，虽依旧面无表情，浑身却稍稍舒展一些。
骑马穿过城中大道，前方左手边有人群聚集，欢声笑语，掌声连连。
无明翻身下马，命闾廉父将马牵回府邸。
他走向人群，众人多认得这是大将军的义子和裨将，就算不识，也被他的威仪慑服，自动让出一条空道，无明轻松进入内围。
一位白胡子说书人正兴致盎然的讲故事，刚结束一段，又新开一段：“在下年幼时涉险，游赏熊山，险些丧命，幸得天上仙女相救，并给我讲诉一段古老的故事。”
说书人的眼睛瞟到眼前人，具有天人之姿的无明，眼中闪过的光芒，转瞬间平息。
他继续道：“此时兴浓，我便与诸君奉上。”众人欢呼鼓掌。
“三千年前，魔界作恶人间，将人间糟蹋后，又直逼天界。几位辈分、神力居高的上神，皆不敌为首的魔头。天帝九子聚力，使出九龙降魔阵，也只勉力僵持片刻。魔头重击小殿下，此时，一名小兵救下小殿下，与魔头大战。魔头力竭之时退为守势，他们打了很久，日和月，轮转数回。最终在苍天之尽头，在众神视线之外，小兵斩杀魔头，自此一战扬名，小兵成战神。”
人群中有的连称“厉害”，有的对小兵的实力有所怀疑。
说书人继续道：“战神居功至伟，三百年后一次战斗，却使他身死魂消。当时，他虽战退敌人，自己却染上妖邪之毒。战神昏倒在小殿下寝宫的玉阶之上，苏醒后，毒性大发，暴怒嗜杀，无人能克制。有神人奏请天帝，将其诛杀之，以绝后患。”
有愤慨的声音响起：“卸磨杀驴！”
“战神被刑诛之后，因肉体毒气难消，后患无穷。天界便将战神尸身砍斫粉碎，丢入上神神体幻化的红莲池。”
无明转身离去，才走出几步，就传来说书老人提高的嗓音：“一千多年后，有两个女妖追逐打斗至此，一个是狐狸，另一个不知为何物。”
无明慢下来，踱小步前行。
“它们浮在红莲池上，那圆脸小妖失神看着莲池，狐狸趁其不备，重手将她击落入池。”
无明听到此处，鬼使神差的回去，人群又齐刷刷给他让出空道。
一个破衣烂衫的少女毫无觉察，挡在无明前面，聚精会神的听说书人道来：“小妖欲飞起，却不知被何物死死拽在池中。”
“哇，遇水鬼啦，小妖不敌水鬼？”破衣烂衫的少女惊呼。
白胡子老伯见少女那脏兮兮的圆脸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咧嘴笑了。
他继续讲述：“莲池中有什么东西钻入小妖的四肢百骸，小妖拼命挣扎，却只被池中不可见的怪物缠绕愈紧。怪物在吸食小妖的灵力，有时候那缠绕像坚决的守护，又好像渴望不舍的拥抱。”
“守护，不舍。”无明小声自语，感觉全身乏力，心被掏走。
“等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小妖全身轻盈，神智复清，脱离那远古混沌。小妖浮出水面，四面张望，红莲似火，池水清澈，并无活物。小妖心神一定，使出灵力，跃出莲池，落在岸边，乏力欲倾倒。”
“然后呢？”这声音像雀鸟的鸣叫，圆脸少女蹲下身，托腮，目不转睛。
无明低头看她，粗服乱头，再不愿多看一眼。
“小妖痴痴对着莲池，阵阵山风袭来，一瞬间恍惚，那缠绕仿佛曾经的相互依偎。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坠在心上，仿佛丢失珍宝，仿佛想去寻找。”
“仿佛丢失珍宝，仿佛想去寻找。”无明喃喃重复道，他的眼睛痴痴惘惘，就像山中的湖泊浮起冷雾。
“小妖离开后，又数次返回。绕莲池徘徊不定，如丧魂失魄一般，她目光凄哀的盯着清澈显碧的池水，水里毫无活物，连蜉蝣小虾都没有。”
顿了顿，继续说：“大额大耳大腹的弥勒菩萨显身半空，笑着对小妖道：‘池中有令你牵挂之物，它此前依附在你的血肉中，吸取你的灵力自愈而凝聚。但它是否复活，还由天定奇迹。’小妖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复活，我想见到它，我想问问它，我们是否曾经相识。’弥勒菩萨称没有复生之法，劝小妖回到她的来处。小妖就告诉菩萨，已经忘记从哪里来，心里却想，就算记得也不会现在回去，这人间还没玩够呢。”
“小妖猜测这笑面人认得她，恐怕强捉自己回去，便一溜烟飞了，笑面人也未追。由于此前灵身受损，加之现在强运灵力，小妖晕晕眩眩的落在一处平旷之地。一大队披坚执锐的男子随着两人走，那两人分别身着黑袍、白袍，红红的长舌悬垂到腹部。小妖便也凑热闹，装作呆呆的跟着走。”
“跟着去幽冥界？可怕。”圆脸少女瞪大眼睛。
“去幽冥界，百世轮回。故事完毕。”白胡子拍了拍大腿。
圆脸少女不解：“没完呢。小妖，怪物，还没见着呢。”
“剩下的故事还在上演，只有他们知道，我可不知道咯。”说书人笑着摸了摸白胡子。
听到此处，无明转身欲走，白胡子说：“有空常来街边听。”
圆脸少女佝着腰拱出来，将无明挤撞到一边，碎步跑出，又回过头来。
无明才看到她的正脸，圆脸沾污，笑颜憨甜，向说书人欢喜道“老伯伯，下回再来。”转身就蹦蹦跳跳地掩入人群。
将说书人的故事抛在一边，该去拜见义父了，要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