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究（2 / 2）

他去信通知夜判府，却没想到他们直接将夜判派了出来。

“整个夜判府，就我是活人。”接到戚谢迟疑的眼神，靳令抬手指了指日头，解释道。

啊哈？夜判是人？

倒也是，地府需要在人手在上界行走，自然是活人更为方便些。就是这夜判周围全是阴差，沾染的阴气过于浓郁，他一时没看出来。

那他昨天还说要给他多烧纸钱，变相一想，不是在咒他死吗？没被直接赶出夜判府，夜判对他是真爱了。

“那个，昨天说要给你多烧些纸钱……”

“不必，我还活着。”戚谢话未说完直接被打断，夜判冷声道，径自迈开腿出了月老祠。

“倒是阁下在月老祠逗留良久，是等某？”身后不见戚谢跟上，靳令停了脚步，回头看他，在月老二字咬了重音。

还想着送他些实用的作答谢的戚谢，顿时收回摸乾坤袋的手，反手甩了壶桃花酒给他。

“夜判大人，请您喝些酒清醒清醒。”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戚谢背过身，冲他摆手告辞，他急需吃些灵果来补充灵气，不然抓鬼抓到一半被反杀，那可是十分尴尬了。

万万没想到，他才走出半条街，身后那夜判却追了过来。但他也不上前，隔着几个人，缀在后头。

当着夜判的面，他断然不敢直接掏出灵果开啃，怕被对方觉察了自己浑身灵力所剩无几。只剩他一个了，他应当惜命。

戚谢钻入小巷，七拐八绕依然没能甩掉那夜判，只能引着他上了酒楼，落座点了满当当一桌饭食。

羊肉膻，他向来闻不惯，吃不住。一桌的荤腥不见丁点绿，是各式各样做法的牛肉和猪肉。

他吃得很快，却不显半分粗俗。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执筷的手飞速清空碗盘中的肉，快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嚼了吗，他这是直接吞下去的吧。

店家看上去同他十分熟稔，一盘接着一盘地上，为此还特意赔着笑送走了店内的其他客人。

不过半个时辰，靳令估摸着戚谢可能已经吃下了一头牛和两只猪。

当然，这个时间大半都耗费在等店家上菜。

来往送菜的店小二丝毫没有吃惊于他的神速，甚至还笑他是不是没力气了，怎生吃得这么慢。

戚谢回了他一个白眼，手上动作却没停。

有这么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靳府苛待新上门的男媳妇，连口吃的都不给。

说起来，靳令确实没看过戚谢在靳府吃东西，唯一吃下的，也就新婚隔天，他喂着吃下的那勺灵气充沛的水果。

靳令沉痛地意识到，戚谢可能是看不上靳府的伙食。毕竟整个醒竹院的餐食水平都跟他差不多，简单的清粥小菜，只逢年过节了，才偶尔尝到些荤腥。

靳令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太过于不讲究了。他以鬼气为食，对寻常吃食并不太花心思。

他绝对不能因为这点被新婚的媳妇给休弃了。

“老林，明日开始，找个人每日午时初送些餐食往靳府醒竹院去。”等下一桌的当口，戚谢难得放下了筷子，同掌柜的说话。

“是，长君。”

“我那小丈夫着实可怜，顿顿稀粥咸菜，居然连馉饳都没吃过。”戚谢不着痕迹叹了口气，“将来我若是不在了，也请帮忙照应一二，他没几年了，吊不了多久。”

被唤作老林的掌柜，开着酒馆，近几年来，或多或少也听了些靳家的腌臜事。戚谢婚前知道的关于靳令的事，全都是老林讲给他听的。

唉，老林跟着戚谢叹气。

“是，长君。”

愁云惨雾被陆续上桌的吃食吹散，戚谢止了话头，安静动筷。

“将来我若是不在了”、“将来我若是不在了”……

一句话如同万钧巨锤，照着靳令兜头打下，震得他整个脑袋有些混沌，以致他没有注意到关于他的那句。

戚谢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在了。

他为什么会不在？是生命走到了尽头，还是要离开这里。

要离开有他的这里。

是因为完成了大房交过来的差事，所以要离开吗？

如果大房不在了，那他还会留下吗？他留得住戚谢吗？

靳令心里如同乱麻，一丝愠怒在身体里乱窜，直激得他急促的喘着粗气，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脑中有一股狂躁的念头在叫嚣着,喷薄欲出。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克制住没有冲上去质问，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跟着戚谢离开了酒楼。

戚谢不明白这夜判不去追逃跑的小贵和秋燕，为何一直盯着他。是在怀疑他吗？

方才吃饭时，那夜判就一直盯着他看，这会还一直缀在他身后，离得有些近了。

戚谢不意与旁人有过多牵扯，哄靳令解除神契，或是他自行挣出束缚后，他便会离开沐陵镇。

此后不论是在雷劫中存身，还是殒命，他都可以坦然接受，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所以他并不刻意同夜判多做接触，直接对对方视若无睹。

若是夜判实在怀疑他的身份，他并不介意那天摊开说些事。

出了酒楼，靳令追了上去，同戚谢比邻而行。

“阁下只顾自己大快朵颐，教某着实有些吃味了。”他声音平稳，宛如在读书本一般毫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