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嘴(2 / 2)
靳令怎么可能拒绝,当下应了,挥着小爪子要求加餐,要糖葫芦,要糖人。
这个爱吃糖葫芦的假面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揭掉。惆怅!
湖东有块空地,还没种下花,只长着一片枯黄的草。有几个小孩趁着风起,聚在一起放风筝。
泛着冷气的风,吹得小孩子脸颊通红,牵着丝线的手也红得发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心情,几个人围着看放在空中飞的风筝,嘻嘻笑做一堆。
“哥哥会做风筝吗?”靳令声音有些发紧,伸手揪了揪戚谢衣袖下摆。
“等回去哥哥教你做。”看见天空中那绘着的应该是小猪模样图案的风筝,戚谢了然,蹲在靳令面前。
你放心,别的小孩子有的,阿爹一样都不会缺你!
回去的路上,戚谢一不小心就买上头了,一条街走下来,看到的小孩玩具全给买了一份,抱了满满一包。
靳令看着戚谢强硬塞到他手上的拨浪鼓和磨喝乐,突然开始怀疑人生。
我错了,我当初就不应该装傻,如果我当初不装傻,也不会被新娶的娘子当傻子,就不会沦落到被他当成傻儿子一样看了……
当然,现在不装傻是不可能的了。
靳令逼着自己笑了出来,咧着大嘴哈哈乐,说,“好好玩啊!”
内心不停的呕血。
回到醒竹院,在门口焦虑得直转圈的杜忠余光瞥到了两人,慌忙奔了过来,从戚谢手中接过了轮椅。
“少夫人,请下次带少爷出去时,也将老奴带着,好有个照应。”杜忠憋着火,却又不能冲着明面上的主子发。
戚谢含糊应了一声,提了一袋子玩具进了书房。
靳令的活动范围有限,要没有那些所谓的姐姐吩咐,一般只在醒竹院呆着。戚谢不意让他一直呆在寝屋,便将玩具大部分放在了书房。
一面绘着月下山间清泉的屏风将书房隔成两半。一处置着卧榻,榻上小木桌摆着一副棋盘,桌上却没有棋子,榻前是一鼎顶盖镂空的小铜炉,靠窗边是稍小的贵妃榻。
另一边靠墙立着松木书架,满满当当都是书。书架旁边放着博古架,只是上面空空如也,只最下边的格子放了些东西,一顶帽子还有几页纸。
书架前横放着一张大书桌,笔墨纸砚齐全。正中央放着一幅摊开的画,一方白虎镇纸压在上头。桌案的一角放着错金香炉,炉上盘着只正摇着尾巴的狻猊,袅袅烟气从镂空的铜盖溢出,缓缓消散。
“这些都是夫人生前留下的,少爷不舍得动,就一直摆着。”杜忠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眼眶微红。
靳令在炭炉旁玩鲁班锁,杜忠出去取炭火,戚谢绕过屏风,往书案过来。
炉中燃着白檀香,香气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
摊开的画卷上,是月下水渚旁一株盛放的绿萼梅,水中有一方垂钓扁舟,树下,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对看客,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执着长剑,三千青丝凌乱垂在身后,仰头接着壶中倾落的酒液。
这场景,有些眼熟。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画的左上方提了一句词,落款是——楚新月。
楚新月?
新婚夜,靳文在门外提过楚家。那楚新月,是靳令母亲的闺名?
“吱吱~”一只不要命的老鼠飞也似的窜过,穿过博古架,冲得帽子旁边的纸落了一地。
叫声唤回戚谢的心绪,他绕过桌案,在博古架前蹲下,捡起纸页,想将东西挪到上面。
“小贵绝笔……”戚谢余光中不小心瞄到了四个字。
“戚谢哥哥,你手里的是什么啊。”他过于放松,以致没听见轮椅滑过来的声响,乍然听见靳令问话,像是被抓包的贼一般,吓了一大跳。
“被老鼠冲散了,正打算放到上面去。”戚谢拍了拍胸口,指着博古架下层的帽子,说道。
“那是小贵的遗物,”少年情绪有些低落,“去年秀儿姐姐送过来的。”
戚谢有些在意上面的内容。
毕竟那群小姑娘说过,小贵留了遗书。可能他手上这份,就是了。
“我能看看吗?”戚谢十分君子将书页内容背着,拎着纸头问。
“嗯。”少年乖巧点头,滑到书案前拨弄香炉。
“少爷,请允许小贵再这样叫您一次。小贵对不起您,如若不是秋燕撺掇,小贵断不敢给您下毒。秋燕说,您一直是四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能毒死您,她就可以当四房的大丫头。毒|药是秀儿给的,请您务必小心三夫人和四夫人。都怪小贵一时鬼迷了心窍,少爷对小贵的恩情,只能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了。
“小贵绝笔。”
信纸上的字有些歪七扭八的,纸页上还有斑驳的水痕,有好些字被晕开了,字迹模糊,只能猜出大概。
“这是小贵的遗书?”戚谢放下纸页,问道。是的话,那这次毒杀,很可能就是四房的阴谋了,可能还跟三房有关。
“是吗?”少年歪着头,眉宇间似有些不解,“可是哥哥,小贵不识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啊,阿令也不识字。”靳令一脸茫然挠头,“忠叔说小贵不小心掉莲池里,回不来了。”
小贵不识字,那这份遗书是谁写的?戚谢细思恐极。
遗书中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将事情嫁祸给了四房。
而且,如果小贵因此对秋燕怀有怨恨,那他带着秋燕逃出夜判府,是不是要对她不利?
他必须立刻马上找到这两只鬼。
“阿令乖,爹爹出去一趟。”话一出口,戚谢只觉透心凉。糟糕,太飘了,直接就把内心的真实声音给说出来了。
他能感受到,少年在贴在他掌心的背脊有些僵硬。
戚谢逃也似的飞奔出了醒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