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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天算得,谁不独去后泯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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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点点头,“我只是奇怪,诸葛有言人称‘小审按’,怎么能连这点计谋也看不明白,凤夹山这圈套,我看是诸葛有言自己甘愿掉进去的。”

“怎么说?”池见眉毛紧蹙起来,“难不成,有诈?”

“灵明,你说寿亭侯出手助阴叔惠,你可想过,在此之前,寿亭侯孙岳对白马王如影相随,而今临阵倒戈是为了什么,长亭向东是白马王的亲信魏由的斥候营,向西是江陵王的辖地,一旦事败,这就是左右夹击,但是我们不妨换一种想法,假如此番事败,魏由出兵追击寿亭侯,寿亭侯就只能向西逃窜,他一定会向西去,因为向西,他能逃走。”至寿眼神扫视一圈,“江陵王,已经动手了。”

这句话不假。无论是诸葛有言,还是寿亭侯,都不是傻子,就算算计不得十步,也算计得三步。除非是江陵王肯为寿亭侯做靠山,否则,他绝对不会出手。只是,这一连串事情落下来,就连诸葛有言都折了腿,想必,不只是江陵王动了心思。

若即也道:“至寿说的不错,我猜,白马王的陨落就在这几天。”

果然,不出十日,捷报便随着一伍人马奔涌回京。就像是过年了一样,处处人群涌动着,人们欢喜地笑着,普天同庆,众生大赦。竺林也由此不再悲凄,林珏张罗着把剩余的粮食和散碎盘缠发放给众人,让他们好还家去。人们都不争抢,人们都不想离去。

若即也上去帮着发粮食,而至寿,却因为病的太重了,这个时候正吃了药睡着。他参与了最激烈的战斗,却在最后欢庆胜利的盛宴上隐退,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要做不曾到场的人。

我站在门口,看着一般光景,恍惚起来。

“这几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这些人里最偷懒的。”刺耳的声音传来,我一扭头,便看见了阴季德。他这几日一直是在这里的,御阊司的少尹好像也一直在竭尽所能。

我还是答了他的话,“是啊,我最懒。”

“但是你也最劳神。”

他没头没尾的这两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阴少尹倒是明眼人。”我实在不想同他多说话。他却仍然对我道:“今日事了,我也要回去了,我有句话要说。”

我忽然来了兴致,问:“什么?”

“对不起。”

我闻言转过身子,看着低下眼眉的他,不觉有些好笑,“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那天那么说你们,是我错了,竺林真的一直都在。”阴季德十分不好意思,十分真诚地道歉。

我笑,“你倒干脆。”

“今日一别,也是后会无期,你且保重。”他抬起头来抱了抱拳,“感谢。”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点头,“少尹也要保重。”

不过萍水相逢,云云尔尔,一面之缘也好,交谈甚欢也好,总会要有分别的时候。相对的脸,眼神对上又错开,来来去去,你你我我,没有真正驻足的,也绝没有真正离开的。等不得回应,走了就好。

“一定。”少年老成,阴季德十分吝惜自己的每一个字。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大约是五六年前了。

我别去不谈,一转面却给眼前的情景愣住了。民众领了粮食钱物之后没有即可离去,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转身朝着房子这边不整齐地跪下,也没人出声,大家沉默地叩了三首。他们像是知道了,真正为他们操办这一切的人此刻是在这间屋子里,他们不想惊动,但要言谢,为人一世,被人这样不计一切地搭救,恐怕是他们一辈子难忘的。大旱枯苗逢甘露,搁浅鱼儿遇大潮,他们感恩。

阴季德不由地叹了一句:“天下人的心,都佩服了你们。”

“该佩服咱们才是。”我看着他们起来,心里有些揪得慌。

“是呀,咱们。”

此番事了,至寿的病一直不好,池见虽然从洛阳延请了大夫,但都不见效,最后,皇帝一道旨意,放了宫里的御医出来,才让至寿稍稍有好转。自然,这旨意不会是皇帝下的,我知道,是许令文。

白马王的叛乱,来时如排山倒海,去时倒冷冷清清,诸葛有言在凤夹山自刎,白马王立刻便投降。这是诛灭之罪,皇帝已经下令让寿亭侯羁押白马王回洛阳,现还在途中。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几位王爷也一齐落难,不过好在,这一次,陈王不曾牵涉。也是燕子鸠早做好的打算,我想这回保住了他吧。

然而,还不等我奇怪为什么只让寿亭侯一人押解白马王回洛阳时,阴叔惠便转而举兵攻向陈地,俘获陈王。

若即举着信靠近灯旁,一字一字地读,我已经不像他那样冷静,真是恨不得即刻冲进去洛阳城,一把火烧了许令文的相府。我心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脚踢翻了小几,上面还摆着纸砚,也一并打翻,恐要难收拾。“你生什么气?明天倒让玉髓难打扫。”若即放下信。

“我早知他要动手,本以为是要株连造反一事,谁知道,造反脱了罪名,反倒硬抓人,许令文真的好本事!”我恨得牙根痒痒。

若即摇了摇头,便把信扔进了灯油里,见火即焚。他轻声道:“你这次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

是啊,我已经无计可施了,眼睁睁瞧着许令文的刀马上就要砍下陈王的头。“若即。”我有些失神。

“嗯。”

喊完之后,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本以为可以与权力周旋,也可以帮人渡劫,自以为算人如棋、识人若见,可是到头来,权力一直挟持我,旁人也未曾因为我得救,什么心机算计,空空是也。倒不是我自大,也并非我阴险,只是我忽然觉得,陈王一事,只是发端。可是,又有哪件事不是发端呢?

“阿玉,你又在想什么?”他站起来揽住我的腰,“让我猜猜,是不是在想自己根本帮不了陈王他们而懊恼,是不是?”

我一推他,语气若有若无,“不是。”

他伸出手,捧起来我的脸,明澈的眼眸里跳着灯火,闪闪的,让人难以移目。他问:“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家抓走了,你怎么办?”

“要抓你的人太多了,我也害怕,但是你真的被抓走了,我一定想尽办法救你回来。”我心里根本没底儿,因为我清楚他从来不会随便问问题。

“可是,我不想你去救我。”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这空寂的夜里,不停地回荡。

“那你想我怎么办?”我咬紧后槽牙。

他忽然贴近我的脸,头发落在我的鼻子上,我都不敢喘气,不一时,我的鼻尖便湿了起来。他也缓缓地吹着气,一字一句地叮嘱我:“阿玉,如果有一天,我像陈王一样被抓走了,你不要去救我,一定不要。”

一定是,一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在留话。可是,他回来之后没有踏出竺林半步,连家也不曾回去,事情找不到他身上的。除非,一定要他和外人有什么联系,可是,究竟是什么联系?

“没有用的,我自己有选择。”我立即否决了他的话,“我会不计一切后果,哪怕是死。”

他蓦然笑了起来,“你还是那样天真的一个人。”

我低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事情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选择。”我懂,他不想说的,问了也没用。

他一伸手撤掉了我的发带,顺了顺我的头发,将我抱紧。“也好,那现在,就及时行乐吧。”他拥着我到了床上,“及时行乐才是真的。”

我抬手把住他的脖子,适才的思绪折飞去了九天之外,一言不发便吻了上去。

夜风悄起,玉纱隔腰,乱了斜枝叶,无人知道。我却知道,这些烈火灼烧的感觉,是我们遮掩心事的愧疚。但是却能让我们摆脱愧疚。

白马王到了洛阳,陈王紧随其后,二王入狱,择日问罪。

池见冒着雨赶来竺林通报,他一下马,便滑倒在了泥坑中,玉髓一旁冷瞧着,不上前去扶他,倒是林珏,冲上前去扶了他起来。我随后让至寿烹茶,若即抱来一床被子,让他脱换了衣服之后赶紧裹上。

他脸色一点也不好看,愁容惨淡,精神了无,若即先问:“先不着急,你冒着雨赶来,喝口热茶缓缓。”

“谢过若即,要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快马加鞭赶过来了。”他咽了一口口水,“二王现在均已下狱,择日朝廷问审,白马王诛灭是自然的,陈王一事不少朝臣都有反对,许令文这是马上就压不住火了,我担心他直接在牢狱之内对陈王下手,便请了襄国公的令符,接了陈王到宜春馆软禁,这边刚安顿好陈王,那边就出事了。”

林珏不免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事?”

“燕子鸠死了。”

言毕,我诧然无语,列座无声,让外头的雨乱糟糟地打的心烦。燕子鸠,竟然这么快就……不过半年功夫,便成了故人。“因为什么?”

池见神色全无,语气也是拖拖踏踏,“许令文掠了他回来,第一天就用酷刑逼他认造反之罪,想想他也是断不能认,后来行刑官都已经看不下去了,遂禀明冤情,然而,这个时候,食戈兀站了出来,他写了一封《棋心书》,送到了许令文手里,字字诛人,许令文便以腰斩之刑处决了燕子鸠。”

“腰斩?”

下棋这件事情我是最先知道的,只是原以为必擒早就忘了这件事,况且燕子鸠当日所做,只不过是为了保全陈王而已,被这样构罪,想必燕子鸠自己也想不到吧。可怜护主忠心,腰斩两截。

“不是一时断气,挺了两个时辰死的。”池见闭上眼睛,艰难地咬住牙。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这件事还瞒着陈王,但是不用几日,他就会知道了。”

我心里早已死灰一般,耳目不明。若即此时握住我的手,紧紧攥住,我抬眼看他,看他也在隐忍着,也是不忿。“真的是要赶尽杀绝才行?”

池见点头,“燕子鸠一死,许令文便拿出了一份他画押认罪的状纸,说是已经定罪了。”

“荒谬!”我别过头去。

“襄国公已经看不下去了,写了陈情表递交皇帝,他要出手了。”池见这样说,却是忧心忡忡,“崔公年事已高,虽然余威犹在,但是又有几年,许令文可以给他面子,但是一旦崔公不在了,许令文的反杀不会比今天更仁慈。”

“我去见崔嘉。”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去见崔嘉。”

若即没有拦我,他嘱咐了我几句要紧的,又问我要不要他陪着,我随后拒绝了他,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恐惧,我担心他如果和我一起进了洛阳城就会再也回不来。

池见让了他的马给我,他自己到旁边的驿站去借马。第二次骑照夜白,便觉得亲切许多,马总是通人性的,也知道我的脾性,这一路上不曾停歇,赶沙追风一般来到了洛阳城。行过东市过了武场街便是宜春馆,宜春馆三条巷子外就是崔嘉的府邸。我从来不绕远走宜春馆这里,今天是第一次,便见宅门外的士兵就知道这里看管多严了。其实整条街上都是来回巡逻的铁执军,倒是严肃了一些原来的风气。我不敢在这里逗留,稍一勒马,便往崔嘉那里去。崔嘉府邸外面停着三班轿子,规制都不小,还有顶蟒垂鸾的大轿,这主人的身份地位应该在崔嘉之上。

小厮过来引马,我便抽身下马,把缰绳交与了他,走到了大门前,管家崔文正巧也在,一见了我,他本就横纹的脸上多了更多愁意,他忙迎问我:“哎呀,公子怎么来了。”我点头,直接道:“我有要紧的事儿要见襄国公,烦您通报一声。”却不想崔文思忖了片刻,似乎是在心里算计,我以为他是在找什么说辞,谁料他却说:“不用通报,公子快去书房那里,老爷和丞相等人都在。”我对上他的眼神,有些领会其中意义,于是道:“是。”

崔嘉府里现如今人少了许多,想必是裁减了一部分佣人,他向来是删繁就简的主。过了穿山游廊,刚走进白沙庭,春娘就急急忙忙从对面走了过来,神色十分不好。我喊住了她:“春娘?”她一个激灵,一下子站住,险些仰倒,定神三分见着是我,才回:“胶公子来了。”“春娘,你这是干什么去,这么着急?”春娘眼里的疲惫已经难以掩饰,眼角的深纹更是层层累叠,我这一打量,才发觉,她十分憔悴。“老爷的药,我去催一下。”原来是药,我便不再寒暄,她又匆匆赶到厨房去。看来,崔嘉的病,扛不太住了。

穿过白沙庭,还没到书房,便看到在院门外边背对着我站着一个女子来回踱步,身影好熟悉,我边想边走到跟前,她才闻声转身。这姑娘眉目清气,好有眼缘,不等我开口问,她便已经递上了话:“胶玉公子,又见面了。”

我微微讶然,又不好直接问,心里面还火急火燎的,嘴上一时无从应答。她许是见我这般模样,遂道:“也是,我之前到竺林只留了三日便被叔公叫来洛阳,胶公子怕是对我记不真切。”

话到这里,我脑子里的画面清晰起来,原来那日的姑娘就是她,“是我疏忽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崔因。”

我一顿,禁不住再次打量她的面容,灵动的眸子里少不得刀锋似的毒辣,“崔因?”

“本求因却得果,教人叹孽多,崔因,公子如果觉得拗口,可以称呼我的字——何无。”她竟然半点女子态都没有。

我点了点头,拱手称道:“何无。”

她露出笑容来,也做同样的动作,道:“子漆兄。”

“子漆兄这次来的匆忙,我猜是为了陈王的事情吧。”她精光射目,说不出的锋利,语气坦然,学不像的君子。

我答:“正是。”

她方道:“子漆兄听我一言,现在不是进去的时候,叔公已经和三位大人争得面红耳赤,旧疾又发,现在进去只怕更让叔公激动。”

“崔嘉现在可不一定能博赢许令文。”我话音未落,便听里面传来大声吼叫的声音:“滚出去!”之后便是急促的咳嗽声。崔因不及反应,直接跑进了院子,我跟在其后。刚到门前,便见许令文、阴叔惠、公孙兖三人撩着帘子走了出来,个个面露难色。

崔因看了三人一眼,没有说话,直接饶了过去,推门进屋,许令文一边作擦汗样子一边对我苦笑:“公子怎么来了?”

我行了礼,答道:“挂念国公身体,前些日子备受国公关照,今日特来探望。”

“如此巧合。”

“看来许相等也是来看望国公的了?”我打趣着他们。

阴叔惠眉头一皱,眼睛里好似憋屈着火,沉着口气说话:“我等看不看望国公跟你并没什么关系吧。”

“尚书令大人说的是。”不以为折,逆以为顺,对付阴叔惠这种直来直去的人再合适不过。

“襄国公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可别动了他的雷角。”许令文强撑着一**份,语气却弱了许多。

我心里只道奇怪,可面子上免不得做些样子,于是道:“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塌地陷,女娲只管补天,不管修山。”此番言语,也是让他明白,这雷角是你自己碰到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许令文怎么不知道,鼻孔里急出气,问道:“女娲可是公子?”

话到这份上,再说下去难免不好看,也没必要说再多的是是非非,只讨个没趣。我便行礼作罢。三人也不与我这等人纠缠,撩袍甩袖地走了,鞋底的土印子一并走了出去。我这才进屋探看崔嘉。

他气色虽然不济,但是明显有一口气吊着,眼神里是难得的有气势,看起来是余怒未消。崔因这边刚给他掖好了被子,那边崔嘉又给气得掀开。

“一个个的现在,倒都成了有主心骨的人了,以前,全然也没有,什么事,哼,装模作样地,来请教我,哼,真是一败涂地。”他的手不安地摩挲被子,分明的骨节颜色惨白,像是要刺穿这层暗斑遍布的老皮。

我走到他面前,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听他尽力续着气说话。崔因眉头紧皱,口气也不善,“阴险诡诈,他们的良心都叫猪给吃了!”

“你也少说两句,本来你叔父的身子就不好,你偏要再气他。”我终归还是劝了一句。

崔因不依不饶,“如今虽然是皇帝亲自理政,但是眼瞧着,哪件事不是许令文给办的,当初跌落草窠的时候,知道来求我叔父,现在发迹了,有权了,往日恩德抛在脑后,真不是人!”

“你安静一点,去,去看看春娘有没有把药煎好。”我是最怕女人唠叨的了。

眼见着她还干站着不动,我便拨拉了她一把,发号施令一般:“快去啊。”

她便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忿忿地去了。

她前脚刚走,崔嘉就开口了,声音低沉,像是喘气,但是确实是在说话,“她平日里是个稳重的,聪明的,女子里的尖儿,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如何不知道,这是关心则乱。”

崔嘉不置可否,接着问我:“那你呢?”

“我?”我呼出一口气,瞬间削减了一半精神。“我也是关心则乱,我没想到,许令文会做的这么绝。”

崔嘉抬手指了指床边,“来,过来坐。”我便坐过去。他见我坐过来,便闭上了眼,整个人瘫了下去,必然是累了。

“从前,我和纯君一起做‘世中世’,倒也不觉得累,眼看维系将成,却不想步步杀机,纯君去世之前,曾与我烦忧,该如何延续这盘大棋,他说,要我做下去,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听纯君的办法,他叫我灭杀诸王,让大魏做到真正的一君独尊,但是,许令文做了,而且做得更好,我现在的出手只不过是螳臂当车。”他叹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我思忖一番,才想明白,为什么及祎寒要崔嘉灭杀诸王。打破一个平衡再简单不过了,无非是要平衡的一方消失,但是这时候,往往另一方会想要再维持一个新的平衡,于是另一个局面就会出现。想要让这平衡破的彻底,存活的一方就必须按照原来的路子走下去。公党拥君摒王,卫党主张中和。如果公党覆灭后,卫党开始拥君摒王,那么新的局面就会出现,世中世就会以另一种面貌延续下去。然而崔嘉不想,所以他才要按着一贯的路子走下去,直到卫党的覆灭。

“许令文参透了,他明白,如果按照你的安排来,卫党就会走到绝路,所以他必须走公党的路子。”我心里不仅暗叹许令文的心术。

崔嘉微微颔首,“纯君还是老辣,他让我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条路。”

我也清楚了,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办法能救回陈王的一条性命,若怪,就怪他生在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家庭,这个家庭还天生带着一群野心勃勃的仆人,他们都要让他死。

“崔嘉,你后悔吗?”

我脱口问道,旋即凝住了他的脸面,却连一点表情都捕捉不到。他也不回答我,风烛残年里,无论后悔与否,都已经这样子了,无论成败,无论功名,无论结果,都是永远的一生了。我的确不该这样问他,这么问显得我很心胸狭隘了一些。

然而,他却忽然问我:“你记不记得,你老师有一首诗,是写给他自己的。”

一提到老师,我忽然警觉起来,脑海里飞速翻过了无数篇章,最终肯定了崔嘉说的那首诗。

想到之后,我并未念出来,这诗在我的口里来回倒腾,我感觉自己张不开口,倒不是难以启齿,而是心里忽然很难受,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是凭什么又爱又恨许多人的。

本来书案杂事多,不成笔墨不自得。

成全笔墨无人记,关入牢笼难奈何。

“关入牢笼难奈何,崔嘉,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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