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 / 1）

厉老爷子已经走了，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厉端戎面色深沉的坐在沙发上，刘妈小心翼翼的过来问他:“我问了司机，说砚哥儿还没醒，要不要让他换个住处避一避？”“不用，你们别和他讲起今天的事，我会解决的”，厉端戎冷静道:“跟在外院做事的那些个都讲清楚，说漏一个字都不行。”“是”，刘妈低低应了，想问问厉端戎要怎么解决，终究是没问出口，转身走了。

要舍了荣砚去和别人结婚，厉端戎是不乐意的，他在厉氏这些年，打下的商域单独拆出来也是很大一笔，但厉端戎也知道，没有厉氏这只巨兽的支持，这些业务不会发展几年就如此壮大，如果有了爷爷手里的股份，厉端戎将成为整个集团唯一的决策者，董事会那些老人再也不能阻止他在新行业的探索，厉端戎是个勇于挑战的商人，他也信任自己的能力能把握兴起的机会，用一场婚姻一个孩子就能换来事业上的畅通无阻，怎么想都很划算，而且厉家要养两个人也是小菜一碟，婚后妻儿的生活根本不用他操心，厉端戎说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他很贪心，事业他要，荣砚他也要，厉端戎不觉得爷爷能完全控制他的生活，总归经营了这些年，厉端戎也有自己的底气。

首先，要结婚可以，但人选不能让爷爷亲自挑，厉端戎打算找一个好拿捏的，或是能和自己达成合作，各取所需的，这样才不会伤害到荣砚。其次，厉端戎也不是一心扑在厉氏，他有自己的投资和产业，厉端戎准备在这部分产业投入更多的精力，给自己留一条坚实的后路。至于孩子，那不是难事，只要双方配合，厉端戎以为这是爷爷的条件里最容易达成的。唯一的不安就是，怎么和荣砚解释呢，是隐瞒他还是向他坦白，厉端戎有种直觉，不管哪种情况荣砚都不会接受。

睡了一个好觉的荣砚心情不错，午餐是两夫妻做的几盘小菜，荣砚吃得很开心，司机来和他讲厉端戎有事先回去了，问荣砚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荣砚想着厉端戎既然有事，干脆在山庄逛一逛，傍晚再回厉苑。回到别墅天已经完全黑了，厉端戎坐在客厅抽烟，灯也不开，荣砚进门吓了一跳，闻到烟味皱了皱眉，走过去把灯开了，坐到厉端戎身边问他:“叔叔，你怎么了？”厉端戎勉强笑笑，随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公司出了点问题，最近恐怕不安全。”“我不怕，我陪着你”荣砚拉着他的手，眼神真挚。“你不怕我怕呀”厉端戎正色道:“你受伤了怎么办，我会担心的。我在你的大学附近买了一间公寓，这两个月你先在那住吧。”“那你呢？”荣砚显然不放心，“我也不在厉苑住，学校附近那套公寓和我上次带你去的枫园别墅，都是比较隐秘的房产，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去那边住一阵子，都安排好了咱们再回来。”“那我可以去看你吗？”荣砚有点郁闷，这才好了多久就要分居，“我会安排保镖在暗处保护你，除了学校和公寓之外的地方，你要去必须和领头的杨叔说。”厉端戎把荣砚搂到怀里，极尽温柔的哄他:“将来日子还长，健康平安是最重要的，答应我，一定要保重自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好好上学。”“我已经成年了”，荣砚不满的说:“这些说给小孩子听的安全需知我能不懂吗？”他抱住厉端戎的胳膊保证:“我会听话的，你也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完事儿了要来接我回家。”“一定来”，厉端戎暗自发誓。要荣砚去外头住，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暂时让爷爷放心，再者，厉端戎担心爷爷去找荣砚的麻烦，恐怕会伤到荣砚。结婚对象要尽快安排，最好接到厉苑来，早点“生米煮熟”，给爷爷一个交代。

入冬之后天气湿冷，荣砚一个人住公寓，虽然有暖气有空调，还是觉得冷清。他本来没什么朋友，中学的大家进入大学后各奔东西，荣砚的朋友们又都是私立学校出来的富裕孩子，出国的便有半数。和厉端戎在一起之后，荣砚几乎抛弃了社交，他的生活在别人看来很单调，除了厉苑里的人，他和谁都疏离，上课插不进同学之间的谈话，下课常常直接回厉苑，盼着厉端戎早点下班回家。这次离开厉端戎，虽然还能发信息，终究真人和屏幕是有距离的。荣砚很想念厉端戎，情绪纽带真是一种系上就很难解开的关系，荣砚有点懊恼，头几年他住在厉苑，厉端戎在不在家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每天有很多课，很多作业，吃饭时间有刘妈陪着，上学路上有司机和他说话，厉端戎出现也只是锦上添花，现在仅一个月荣砚就受不了，老想着偷偷去看他。

转眼又是元旦，荣砚和厉端戎说好，要一起在枫园那栋别墅跨年。这天荣砚一直兴致高昂，下午一下课就回公寓换衣服，他在衣柜挑了好一会儿都不满意，因为不是长住，带的衣服不够，荣砚想，偷偷回厉苑拿衣服也不用太久，趁着保镖都去吃饭的功夫，抓紧时间还来得及。荣砚不会开车，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厉苑，因为门禁严格，离厉苑还有一段距离荣砚就下车走路，冷天的风真是大，荣砚觉得鼻子都快冻住了，他缩着肩膀快快跑到大门口，因为天冷，门口的保安也躲在小屋里，荣砚用钥匙开了门，保安大叔才匆忙跑出来，看到荣砚居然很惊讶的样子，脱口问:“你怎么回来了？”“我回来拿衣服”荣砚还没意识到不对劲，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叔叔不在吧？我拿了衣服就走。”保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潜意识里他还是向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愿意他被厉端戎蒙在鼓里。

餐厅里隐约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荣砚听到男声有些激动，以为厉端戎也回来了，那自己回来应该不会被他责怪。厉端戎正在餐厅和许晗玥吃晚饭，刘妈心里难受，不想看厉端戎和许晗玥提前预演婚后生活，借口说要去后花园给花浇水出去了，厉端戎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刘妈回来了，因此没有在意。等荣砚走近，正听到他和许晗玥说:“二月份过完年，爷爷会亲自去许家商量我们的婚事，你最近也安分点，不到结婚别天天在社交网站透露我们的事。”荣砚一下子呆住了，靠着墙站在原地，有个好听的女声说:“咱俩结婚，我还得给你生孩子，明显是你更赚，我靠你涨点粉不行呐。”才一个月不见，厉端戎怎么就要结婚了？荣砚茫然的低着头，脚下似有千斤重，一步一步挪到餐厅，厉端戎坐的位置背对着他，还是许晗玥先看到荣砚，厉端戎同她提过荣砚，家里也有荣砚的照片，再说他长相出众，许晗玥只一眼就认出了荣砚，表情顿时变得精彩，望着厉端戎的目光充满同情。显然，鼻尖通红一脸沉重的荣砚，并不知道厉端戎的结婚计划，这个厉端戎心爱的宝贝，反而成了局外人。

因为场刊评分很不错，长片入围了推荐新导演的鼓励奖项，主办方来询问陆梁，可以为他们加一场记者会采访。陆梁倒是很健谈，荣砚却是个闷葫芦，魏安远闭关了，其他几位配角戏份不多，要陆梁一个人讲整场记者会也太难，所以来电影节之初他是不想接受采访的，不过有提名那又另说。但前两天荣砚才进了一趟医院，陆梁很担心他能不能出场，特意去找荣砚说，没想到荣砚一口答应下来，表示已经缺了一次，这次一定去。过完除夕荣砚就回到自己住处，只是每天吃饭时间和厉端戎父女在一起，总归有了进步，厉端戎还挺满足。荣砚还是怕人多的场合，随口提了一句要参加记者会，厉端戎立即自告奋勇，总之来这儿也是为了荣砚，当然是荣砚在哪他在哪，记者会留个空的事儿，厉端戎完全可以。虽然心里隐隐的慌张，荣砚还是鼓励自己，宋之山只是找到了他的微博账号，又不知道他的住址，不可能来骚扰，手机被摔坏了他也不理会，干脆每天待在酒店里看书，看累了就睡觉。这么过下来居然也觉得不错，睡多了脑袋迷迷糊糊的，宋之山的脸也忘得模糊，记者会的问题会提前给他们过目，荣砚和陆梁商量着把回答写了一遍，再交给周文月修改，她是做行政工作的，对这些很在行，最终确定的稿子陆梁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从导演到主演都是新人的一部长片，评价却在众多电影中排到中上游，这场记者会来的人都想一探究竟会一会两位主创。荣砚今天穿的是浅蓝色衬衫配灰色西裤，妆是周文月给画的，也就简单修饰了一下，化妆的时候周文月一直感叹，跟荣砚比起来，陆梁的皮肤简直糙得像核桃皮。刚开始问题都比较常规，自由提问时间记者们看两人态度谦虚，问题就开始偏离电影，有一位记者是国内娱乐杂志来的，站起来的第一个问题就很犀利:“荣先生好，你高中毕业就能在国内最好的画廊之一举报画展，据说是家里的支持，那这次拍电影家里有参与吗？”言外之意，自然是说荣砚是个半路出家的富家公子，学画有家里支持，想必拍电影也是带资进组。吃瓜的最爱看各种“黑幕”爆料，真真假假，有讨论度就皆大欢喜，当事人反而被忽视成一段故事。厉端戎眉头大皱，画展是给荣砚的生日礼物，并没有请记者，怎么会被这个人知道。殊不知这位刚好采访过去画展的评论家之一，这位评论家也是嘴不严实，休息时和记者闲谈，略带酸气的把荣砚的画展抖了出来，还说现在富裕人家的小孩，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名声夸赞通通可以用钱买。谁能想到荣砚转了专业，又成了演员，这位记者听的一段闲话也因此派上用场。

荣砚不防有人提起这件事，表情有片刻的恍然，陆梁想替他回答，荣砚摆摆手，对着面前的话筒说:“那是我叔叔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确实很富有，对我也很慷慨，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我出国后，我们已经很少再联系，电影拍摄是我们几个大学同学的合作，他从未参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