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 / 1）

厉老爷子纵横江湖几十年，手腕比厉端戎更加狠绝，对他来说，喜欢男人的厉端戎是大不孝的，这是要让厉家大房彻底断了香火，厉老爷子很能沉住气，收到消息后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先给熟悉的老友们打电话，暗暗安排着一举把这个害了孙子的荣砚弄走。

三十一岁的生日厉端戎没打算大操大办，他想和荣砚过二人世界，因为荣砚还在上学，两个人也出不了远门，就决定在家里自己动手，荣砚还夸下海口，要做一桌完整的菜。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躺在厉端戎身边，两个人就这么躺着也觉得甜蜜，厉端戎把自己手臂给他枕着，轻轻拨弄荣砚耳边的头发，取笑他:“你别像当年一样，把厨房搞得一片狼藉，我就谢天谢地了。”荣砚不满的噘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厉端戎，活像司机家里讨食的小狗，让人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厉端戎于是说:“不过没关系，你做的都是好的。”“那我是不是最好的？”荣砚冲他撒娇，翻身趴到厉端戎身上，笨拙的吻他嘴角，厉端戎捧着他的脸哄:“那当然是最好的，砚砚是我最宝贝的宝贝”，荣砚又躺回自己的位置，把厉端戎的手牵住，摆弄他的手指，小声说:“叔叔也是我的宝贝”“夜深了要给你的宝贝一点福利吗？”厉端戎故意使坏，荣砚果然脸红了，嗫嚅着:“明天要上课，等你生日好不好，我请假都陪你，舍命陪君子”说着说着还有点悲壮的意思，厉端戎轻笑一声，把床边的灯关了，搂着荣砚说:“那我们今天早点睡，给你留点力气”，荣砚不好意思，嗯了一声就罢了，他一向嗜睡，周末连早饭也不吃，一觉睡到午饭时间，有厉端戎搂着他，荣砚身心放松，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五荣砚只有早上两节课，下课先去拿他准备的礼物，回家之后立刻钻进厨房，由刘妈指导他下厨，厉端戎和往常一样，周五早晨照常上班，只是跟秘书说，还有什么工作都推到下周一，下午他便不来了。秘书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连忙答应了，还对厉端戎说了一声生日快乐，厉端戎难得不似平常那般公事公办，也给秘书放了半天假，一到点就急急离开办公室，回家去看他的荣砚。虽然不是第一次下厨，但荣砚对自己的水平还算有自知之明，只做了几个小菜，大菜仍是刘妈亲自动手，荣砚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把戒指盒拿在手里，站到门口等厉端戎回来，他犹豫着待会儿怎么开口，手伸进口袋摩挲小小的盒子，面上茫茫然的，门铃响了他才回过神，整了整衣服去开门。厉端戎站在门口，就看到荣砚突然退后两步，双手把戒指送到他面前，略显羞涩的说:“叔叔生日快乐！这次的戒指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你喜欢吗？”戒指是铂金材质的，外圈上刻着简单的纹路，仔细看是荣砚和厉端戎的名字首字母的变体，因为是荣砚自己动手刻的，纹路不是那么流畅，看得出是个新手的作品，厉端戎却觉得暖心，把之前的银戒摘下来放进盒子，换上荣砚的礼物，牵着他进屋坐下，边走边说:“砚砚总是送戒指，是想早点结婚吗”，荣砚大声解释:“才不是！我还小呢，只是戒指比较有意义，所以才送的”，厉端戎把他拉进怀里，逗他说:“我不小了，砚砚考虑考虑我吧，”荣砚傲娇表示:“既然不小了，不如再等等，至少也要二十岁再提，而且，你都没有送过我戒指，也没有求过婚，暂时不考虑。”“那我求婚的时候，你答不答应？”厉端戎又问他，荣砚这次没犹豫，轻声道:“会答应的”。

吃过午饭，两个人去郊外的度假山庄休息，厉端戎拿出和爷爷学的手艺，教荣砚钓鱼，荣砚坐了一会儿就失去耐心，抱着素描本坐在厉端戎身边画他，这下都能静下心了，一个钓鱼一个画人，桶里多了三条不大不小的鱼之后才停下。山庄里只有两个守门的老人，厨艺到很不错，荣砚在厨房里看着这对老夫妻默契十足的烤鱼，想着在客厅看财经杂志的厉端戎，觉得生活这样也就够了，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属于他自己的家，都没有关系，他有叔叔和叔叔的家，也就有了避风港。

才过八点，荣砚就神秘兮兮的去洗澡，让厉端戎等他的电话再进卧室，厉端戎自然明白他的用意，笑着答应了。却没想到荣砚这么大胆，厉端戎拉开被子的时候，荣砚除了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浑身上下再没有什么遮蔽，卧室里有个很大的阳台，为了晒太阳放了一张躺椅，两个人从床上做到了阳台，荣砚为自己的大胆付出代价，到后来声音都低了下去，做的狠了才似小猫一样细细的呻吟，他浑身酸痛无力，在浴室里就睡着了，厉端戎简单替他清理身体，抱着他沉沉睡去。荣砚做了一个美梦，他和厉端戎穿着白色礼服，在细软的沙滩上举办小小的婚礼，司仪问他:你是否愿意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明明没有力气，陷在黑暗中说不出话，荣砚还是挣扎着同意:我愿意，他的梦话消散在寂静的夜里，只有窗外的鸟儿听过。

一大早厉端戎就去厨房给刘妈打下手，菜进锅了才闲下来，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荣砚和厉悠该是醒了，拿着手机不由自主拨了荣砚的号码，接通后却是厉悠的声音:“爸爸你快回来，砚砚生气了”，厉端戎心头一空，安慰她:“爸爸马上回来，砚砚呢？”“砚砚不和我说话，他把手机扔了”厉悠快哭了，她终究才五岁，再懂事听话也应对不来荣砚突然的失常，房间在五楼，因为电影节酒店客人很多，厉端戎等不及电梯，三步并作两步跑着上楼，开门的手都有些抖。荣砚还趴在马桶边，他吐不出来，也缓和不了，因为干呕和惊慌面色惨白，实在有些吓人，厉端戎一进门就看到厉悠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不敢哭，看到爸爸她才露出可怜的小孩子模样，还惦记着荣砚，和厉端戎说:“砚砚在卫生间。”

门是开着的，荣砚的样子绝谈不上好看，眼泪和冷汗混合着落下，他的手止不住颤抖，看到厉端戎也没反应，眼神空洞洞的。厉端戎直接跪下了，和荣砚保持同一高度，抽出纸巾给他擦脸，紧张的问:“砚砚，砚砚，你怎么了？”荣砚仍不说话，只是停止干呕，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厉端戎衣服上的暗纹，厉端戎站起身，试图把荣砚从地上拉起来，荣砚却不配合，冻住了一样不理会，厉端戎只好蹲下去打横抱住他，把他抱到沙发上躺下，先给刘妈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再叫上两个在厨房帮忙的保镖一起上来。热毛巾敷到脸上稍微把荣砚拉回来一点，厉端戎不敢让他喝水，拜托厉悠去拿棉签过来，沾着水湿润荣砚发紫的嘴唇，荣砚觉得自己找到了救星，揪着厉端戎的衬衣语无伦次:“叔叔，我难受”，他被宋之山的脸围住，慌张的发抖:“我碰了爸爸的……”说到这里没了声，停顿之后又道:“我告诉老师，爸爸让我给他……，他说嘴和手必须选一样，我不想用嘴”，荣砚痛哭起来:“我，我只做了一次，只做了一次，老师说不能这样，他打我也不能这样，我都照做了，我没有……我不是小贱人，我不是……”。厉端戎震惊的望着怀里的荣砚，只觉恨得想杀人，荣砚从没有提过宋之山这个人，厉端戎只知道荣瑜离婚后荣砚曾经和宋之山住了半年，他一直以为荣砚性格上的偏激是因为荣瑜的影响，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恶劣的角色，过了十几年还叫荣砚怕成这样。刘妈和保镖很快到了，厉端戎让助理找了一位厉氏旗下公司的员工过来充当司机，亲自背着荣砚上车，刘妈留在酒店照顾厉悠。

厉端戎没忘了把荣砚的手机拿上，被摔了两次的手机不能锁屏，宋之山的照片还大刺刺的亮着，毕竟是除夕，厉端戎终究忍了下来，打算回国再收拾这个不配为人父的流氓。荣砚的情况还是不好，久违的精神问题爆发，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的生父出现，让荣砚深感不安，一路上都抓着厉端戎的衣服不撒手，到医院后又闹腾起来，坚决不肯看医生，说医生会把他剖了拿去研究，厉端戎贴着他的耳朵安慰:“砚砚，你已经做过手术了，身体没有问题，医生不会知道的”，同来的司机是派遣到法国工作的华人，临时充当了医生和厉端戎之间的翻译。打了镇定剂的荣砚在病床上昏睡，异国的医生不知道荣砚的病因，过来询问病史，厉端戎把大病小病都点了一遍，最后才说:“他有抑郁症病史，不过前几年通过治疗已经基本痊愈了。”

这并不是完整的病名，厉端戎到底不想因为突发的意外暴露荣砚不愿意说的隐私，再过一周电影节闭幕他们就能回国，荣砚可以接受更具体的治疗。荣砚并不是抑郁症，他是因为厉悠的出生患上严重的产后抑郁，治疗了将近一年，因此才退学重新申请国外的学校，二十岁再次上大一。厉端戎想，如果重来一次，荣砚要去找医生打胎，他不会阻拦，即便这一生没有孩子，他们会因此分开，也总好过两败俱伤。

但厉悠已经五岁了，再想这些都是无用，厉端戎只希望，他们有继续生活的希望，像从前那样治愈彼此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