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闻香楼(2 / 2)
一晃神雪容已经起身走向一边的古琴,奚砚时听着琴声奏起,饮尽杯中酒液,忽然眉头一挑,疑惑的看向他,“你怎么不喝?”
说着拿了另一杯酒递给关凛之,“这酒不错,你快尝尝。”
不对。
关凛之一时犹疑,奚砚时的手忽然覆上来,将他握着酒坛的手向下压了压。
五指修长,有些温凉。
关凛之立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还僵硬地配合了一句,“嗯,是不错。”
这下轮到奚砚时讶异了刹那,随即嘴唇一弯,险些笑出声来。
演技真差,奚砚时想,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杯壁上凸出的花纹,在琴声继续弹奏了一段又忽然转低的时候才看准时机的脑袋一歪,倒在了桌子上。
关凛之也跟着倒下身子,僵硬的砸出砰的声响来,酒杯都震下去一个。
奚砚时不能笑,只好用手指不动声色的摸摸他的指尖以示嘲笑。
关凛之想抓住他的手丢开,却只能忍着,心里的感觉更加奇怪。
于是他想:这闻香楼果然有古怪。
……
琴声在他们“晕”过去后还不忘弹奏收尾。江雪容站起身,衣袖拂过琴弦,神色已经全然冷下去。
奚砚时听见短促的一声口哨声,侧窗打开了。
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之后,一个男声传来。
“两个人?”
江雪容敷衍的嗯了一声,“两个都喝了,弄完一起搬床上去。”
她对面的男子很瘦,一张尖脸,但身型很长,眉眼狭细,此时听了这话,笑起来颇显下流,“好个双龙一凤,太可惜了。”
接着又眼睛一亮,目光锁在了奚砚时身上,不由走近了开始放肆的打量,“这个身段不错,脸更是漂亮,你真不考虑?”
奚砚时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死死盯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不舒服,就感觉到手下的另一只手五指愈发收紧。
他还是更担心关凛之捏碎他的酒坛,如此想来,指侧半压着他的指背安抚的蹭了蹭。
关凛之手劲松了些。
江雪容不屑接这种无聊下流的玩笑,却显然知道这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冷着脸提醒道,“对着喝了梦陵散的人,和对着尸体有什么区别?”
梦陵散,奚砚时明白为什么他们下药不翻船了,恐怕那些一掷千金的贵客,在梦里胡作非为了一通,一觉醒来气血两虚,还觉得是玩大了,更别说事后还要接连做梦三日,自然是“余味十足,难以忘怀”。
可那个花颜看着倒像是饱经风月的熟媚女子。
未来得及多想,奚砚时察觉到有人摸上他的手,指尖忽然感到轻微的一下刺痛。
他知道出洞的蛇终于要露出尖牙了,便反掌横打在他手腕,将人逼开,摸了桌上的扇子站起身来。
那男子猝不及防被震退几步摔坐在地上,手里取血的银针飞落一旁。
“你没中毒?”
梦陵散确实算是毒。
奚砚时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尖脸男人,抬手看了看指尖冒出的血珠,“不辞辛劳,就为取一滴血?”
男子答不出来,若是还没取血,尚能狡辩一番,可此时显然是掩盖不清了。
他下意识偏头看江雪容,却发现关凛之也不知何时起了身,一把刀横在江雪容细白的脖颈前,随时要让它断似的。
目光却不悦的看向奚砚时冒了一颗血珠的手。
尖脸男子心念一转,转坐为跪,苦着脸告饶,“我只是拿钱办事,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唐突冲撞了二位,请两位侠士开恩。”
“是吗。”奚砚时一脚踢开桌案,任由点心水果翻了一地,拢扇轻打在手心,向他走了两步,脸上没什么神情。
男子吓得连忙低头一磕,“……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奚砚时这才停下,“谁叫你做的?”
男子低着头,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几乎要到他脚边,“是…是一个公子,身型与您的朋友差不多…”
话未说完,他猛的飞出一排银针,恶狠狠的抬头,“还不受死!”
他武功不算低,这一招偷袭用了十成力,针上还淬了毒,若无防备或武功一般的人,便能直接被伤及经脉,足够他将人擒作人质。
但这针竟被奚砚时挡下,他极快地稍稍侧身,墨绿骨扇一揽一转,毫不费力似的反将那银针聚为一圆,径直打入男子胸口。
心脉震断,加以剧毒,男子刚睁大眼睛就断了气。
“你杀了他?”江雪容没想到他武功这么高,杀得这么果断,清冷的面庞上稍稍显露出一些不明所以的神色来。
“废话太多,我不想浪费时间。”奚砚时回过身来,却没有问她什么,抬扇敲了敲刀身,目光越过江雪容的肩膀向上看去,“举着不重?”
说着又打量了一眼,“你这样像个坏人。”
不觉得自己是好人的关凛之还是放下了刀。实际上,他就是几尺开外的站着也不怕人跑了,只是举着听话些,省得闹事打扰奚砚时吓人。
江雪容喉咙一轻,但仍旧卡在二人中间,觉得生命实在又脆弱又饱受催折。
她轻轻咳了一声,“我知道得不多,但这整个闻香楼都是为了采人血而存在。原来只是个无甚名气的普通青楼,后来来了一位叫雁知秋的公子,买下来后改名为闻香楼。”
“闻香楼女子的体香都是常年泡药浴泡出来的,我也一样。像花颜那样的,不需要梦陵散就能取到。至于取血是为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那雁知秋每月初七都会来一次,今天是初六了。”
奚砚时沉默的听了半天,忽然问道:“江庭恩是你什么人?”
江雪容僵住了,“你…”
她看奚砚时,那张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不温不火的回看她。
她周旋的心思忽然淡了,神色黯淡下去。
“…是我父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