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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一天可能不够，可能得租上个一周，不知道身上现金带够没？来的太急，医保卡也没随身带着……”做父亲的人揣着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差点迷路，绕了楼层一大圈；到了护士台却被礼貌告知，今天的最后一床被子刚被借走。

平日里领导当多了，严峻习惯性木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也没惹得护士们多好的脸色；护士长看了他一眼便重新低下头看输液报告，简洁地补充了一句，明儿尽早来取，此后便不再做声。

严峻一阵不安，转身走了几步，刚想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一根，缓和一下从接到严故电话起便一直没放下的神经，可指尖刚触到小熊猫还没除去塑封的外壳，理智却突然让他回过神来，这还在医院呢。

他没再多犹豫，放下一直因为紧张攥得有些牢的右手，用一个不太熟练，但十足真诚的笑重新折回护士台：“您辛苦了，真的是不好意思，我是26床那小孩的家长，还是有件事儿想麻烦一下您，……”

返回病房的时候，严峻又迷了一次路，他也是文科生，方向感更是差得出奇。

谈恋爱那会儿，章心仪就特别讨厌和他去市中心那边约会，因为每次他这路痴主动请缨去买饮料，多半便不再能找到刚刚分开的地方，还得章心仪电话指导他一步一步往回拐；偏偏北京城就是胡同多，七弯八绕的，两人能闹上好半天，等找到对方了，手里的冰淇淋啊、冰镇北冰洋啊，早化了、热了。

后来俩人结婚，在仪式上章心仪还没忘了笑他，说是严峻娶了自己也算省了请个导盲员的钱，目的性还挺明确。

她那天化了妆，特好看，当然不化妆也好看，眼睛里亮晶晶盯着自己看，稍微笑一笑就漾出两个小梨涡，藏都藏不住。严峻还记得，交换戒指的时候，自己问她，那我就拿这辈子付你薪水，好不好？

严峻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把思绪从久远的记忆里拔出来，他也说不上来怎么的，但今天自己总爱想起那些平日里被繁忙工作和生活挤进大脑最深处的东西。

这次他没想太多，眼见房门上标了26-27号便毫不迟疑地推门走了进去。整间屋子的大灯都被人熄了，他想着或许是27床的家属关上的，毕竟时候也不早了。

床边上只有床头柜下面微微亮了盏小夜灯，冷清清的灯光像只小小的愿望，挣扎着想照亮整片黑暗。严故病床边上立了个人，靠得挺近，像是在床上摸索什么。

严峻第一反应是医院有贼，正欲开口喝止住那小偷，逐渐适应了昏暗灯光的眼睛却让他瞧得更清楚。

那分明是个高大稳重的男人，此时却一点儿大的吐息也不敢出，缩手缩脚地帮床上的人理被子，那床被截胡的棉被被工工整整盖好，覆在严故身上，男人好像是怕还会有些淘气的气流窜进来似的，一寸一寸细细帮人掖好被角，动作熟练又深情，仿佛在哪里演练了上千遍。

可真正让严峻一下子酸了鼻子的是，那男人嘴角牵了个绷不住的笑，昏黄灯光掩映，明暗交织下，那侧脸上，也有个藏都藏不住的浅浅酒窝。

和他的她那样像。

似乎只是看着那个人，就是去时间的尽头，也没什么可怕了。

而最难捱不过是，你我都做了失信的人，却再没办法从头爱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