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庙会再遇（2 / 2）

卓夜舶早就学会无视他了，径自往楼下走去。

后天便是中秋，因着有猜灯谜的传统，晚上的庙会更加热闹。

卓夜舶摸不清这地方究竟是哪，但显然财大气粗得很，一条路从街头到巷尾，用钢丝在头顶上悬满了花灯，灯火通明，流光溢彩。道路两侧挤挤挨挨摆满了摊子，卖糕点、糖果、玩具、首饰、花灯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卖金鱼兔子这些活物的。行人如织，贩夫走卒与士绅名流混杂在此，吆喝声、吟诗声、娇笑声掺在一处，最繁华的人间胜景也不过如此。

他们四人走在一起，程浪矶聒噪，卓夜舶寡言，泽芝温文，芙蕖活泼，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许久不闻人间事的卓夜舶在这片热闹繁华中，生出一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他看着满街的花灯，还有点犯怵，路过一处小摊，看见那装在笼子里的啼声婉转的小鸟，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程浪矶猛地一拍他的后背：“想什么呢，人家姑娘叫你呢。”

他这才惊醒般回过头，芙蕖正弯了腰在摊子跟前挑东西，少女柔软的腰肢随着上半身前倾的动作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程浪矶眼都直了，一把把卓夜舶拽过去：“芙蕖妹妹，看上哪个了？哥哥给你买。”

卓夜舶只盯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面具看，是人的，非人的，似人非人的不同面孔，都用鲜艳的颜料描绘上了类人的喜怒哀乐，毫不吝啬地陈列开来，像一幅颜色诡谲、内容荒诞的画卷。

大过节的，搞这么瘆人的东西。他心下排斥，眼前突然一黑，脸上挨到一个冰凉的物件，温暖柔软的指尖触到他的耳朵，勾起绳子绷住。

若非身处闹市，以这三年来的经验，他几乎要在那东西贴在脸上之前就向背后的人下狠手。

“蛮适合你的。”卓夜舶透过眼睛部分的孔洞看到了芙蕖笑盈盈的脸，他抬起手，摸到了光滑冰凉的漆面。

“不用程公子送了，这张面具我送给夜舶小公子了。”芙蕖满意地端详了一会面具以及面具后那双写满不解的眼睛，袅娜地一转身，找摊主付了钱。

卓夜舶又摸了摸脸上的硬壳，想摘下来看看，谁知程浪矶在一旁凉飕飕道：“芙蕖妹妹好心送的东西怎么能说摘就摘？你这个木头脑袋也太不解风情了。”

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程浪矶嘴上酸他，行动上也没含糊，嚷嚷着泽芝要吃东街的糖炒栗子，把卓夜舶打发了去。

正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人挨着人，摩肩接踵，这么显眼的地方还用不得轻功，卓夜舶挤得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挤到了那家摊子跟前，看着排起长龙的队伍，他恨不得将那口翻炒着滚烫栗子的大铁锅扣到自家表哥头上去。

好在东街清静些，没挂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灯，这让卓夜舶松了口气。因他带着面具的缘故，不少人偷偷打量着他，他只顾盯着老板炒栗子的动作发呆，将那些目光都隔绝在了面具外面。

偏偏有人不识好歹，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烦躁地转过脸，竟对上一个无论如何也不想现在遇到的人。

昔日的小狐狸，如今的小白鹤，在这灯火阑珊处略微仰头望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呼啸而来的情绪动荡如山洪倾泻。

“哥哥……”

对于卓夜舶而言，这简直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称呼。

三年来，多少个难以挣脱的梦境里，这个人都仰着一张天真稚嫩的脸，用他那软糯的、极具欺骗性的声音唤他“哥哥”，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现实却在将梦境重演。

“你认错人了。”卓夜舶故作平静地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