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灯船走水（2 / 2）

虽然有了预警，卓暮帆还是被这乍起的巨大火焰逼得后退，一脚从垫脚的砖石上踩空，还好背后就是宽厚的围栏，人才没有跌倒。

为了让火焰的信号最大程度地传播出去，烽火台的围栏砌得低矮，刚好到卓暮帆脖子的高度。他靠在踏实的围栏上，松了口气，后脑懈怠地枕上了去，视线随着仰头的动作微微扬起。

也是这么一个瞬间，卓夜舶自光源后抬了脸，风中跃动的火光在他的眉骨、眼窝、鼻梁、下唇……每一处细枝末节的弧度投下摇晃的光影，自作主张地将那张糅合了稚气与英气的年轻面庞染上三分明艳，七分温柔。

卓暮帆怔怔地看着哥哥，脑中无端地冒出“洞若观火”四个字，突听得他说：“卓暮帆，回头。”

依言，转身——拜月湖的另一边，啸剑山庄的方向，无数簇绚烂烟火腾空而起，似有人摘下满天星辰，只为今夜这一场火树银花。

更吹落、星如雨。

直到坐上灯船返航，卓暮帆还未回过神来。

卓夜舶在船尾吱呀吱呀地摇着桨，心情颇好，还有闲心想着，一会儿上了岸要如何如何邀功，如何如何跟淮川夸耀。

心里的小算盘正敲得当啷响，上了船就闷不做声的那位突然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他神情严肃得很，卓夜舶也跟着嗅了嗅，然后蹙起眉，鼻尖朝卓暮帆肩窝凑过去：“你是在药罐子里腌过吗，怎么这么重的药味儿？”

卓暮帆面红耳赤地缩回船舱里：“我……我是说烧焦的味道。”

跟个小姑娘似的。卓夜舶倒乐了：“这船上这么多灯，有什么好稀奇的？”

卓暮帆彻底钻进船舱不理他了。卓夜舶抱怨了一句还惯出脾气来了，并未放在心上，仍自顾自摇着桨。却见他又慌里慌张地跑出来：“花灯！顶上的花灯着火了！”

卓夜舶这才想起抬头，果不其然，船舱上头那布扎纸糊的二层楼乌压压地冒着烟，很快便窜出来一条细长的火舌，在湖风中挑衅似的摇晃。

“夹板底下有桶！你捞点水看看能不能浇灭！我继续划，靠了岸他们发现了就没事了！”卓夜舶还算冷静地分析着处境——还好这火是在回去路上着起来的，现在已经看到岸了，能扑灭最好，扑不灭大不了俩人一起跳船，游也能游回去。

卓暮帆当即去船舱里将桶摸了出来，在船头捞满水，沉甸甸的水桶拎在手上，他却只能站在底下干着急——船舱对于一个正常身量的成年人而言并不高，稍微有点武学底子的人一跃便能蹿上去，故而没有设置什么梯子，他却是上都上不去。

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叫卓夜舶，可转瞬之间这火势就起来了，船舱里温度高了上去，这一来一去还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卓暮帆头一次这么恨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他铆足了力气举高桶想要将水泼上去，反而淋了自己一身。眼前是烈火，身上是寒冰，整个人一哆嗦，顿时不争气地头重脚轻。

他当机立断，抖抖索索地去解身上里三层外三的衣服，脱下来拎着袖子甩到湖里，又将长长一条湿漉漉的衣服向船舱顶上甩去，勉强能够够着。

沾满水的布料接触到熊熊燃烧的火焰，“呲——”地冒出一股白色的水汽，火似乎是小了一点，但很快地，衣服上的水分被烘干，织物燃烧的味道混杂进风里，不依不饶的火焰顺着布料的纹理向卓暮帆的手燎了过来。他倏地撒手，毫不犹豫地开始解第二层衣服……

卓夜舶在船尾上了发条般飞快重复着摇桨的动作——快到岸了！卓暮帆那边看来是不顶什么用了，这些花灯用得都是纸、绸缎、竹篾子这些极轻极易燃的材料，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的一小条火舌已经放肆地壮大起来，将那精巧的二层楼舔舐成了一座黑炭骨架，风吹船晃，那空架子歪斜几下，带着残存的火焰和灼热的温度倒了下去！

是船头的方向!

“卓暮帆！别管火了，跳船！”卓夜舶顾不得什么船什么桨什么岸了，用尽力气嘶吼出来，火势已经彻底蔓延到了船舱，他的声音仿佛被汹涌的热潮卷进了另一个空间，久久得不到回应。

“噗通——”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