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糖吃瓜（2 / 2）

中秋节是啸剑山庄的大日子，一是因为节日，二是因为生日。卓夜舶生于八月十五月圆时分，这吉利生辰使得他一出生便被吹捧得天花乱坠，外头说书的甚至编排了个跌宕又玄乎的故事，称啸剑山庄的少庄主乃金神蓐收转世。

卓夜舶听了嗤之以鼻：“他怎么不直接说嫦娥转世呢？大家都认得，还觉得亲切。这什么金神听都没听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吹牛。”

“你要是个女孩子，他准定就说嫦娥了。”大家心里都这么想，可从没人把这话当着卓夜舶的面说出来过。

中秋这天，啸剑山庄一多半弟子都回家过节了，剩下的不是路途太远，就是同淮川一样被捡回来的孤儿。大家凑在一起，倒也显得热热闹闹团团圆圆。好事的弟子在外面挂灯笼写灯谜，吵成一片，淮川跟不上趟，便安安静静地在后厨帮着宋厨娘切西瓜。

祭月的西瓜要切成莲花形，他拦腰一刀把瓜剖开，“唰”地一声裂响，宋厨娘听着这声笑道：“真是个好瓜。”淮川也被感染了点温柔的笑意，托了半个西瓜在手上，另一只手娴熟地控着刀，斜切横剃，锋利的刀刃擦着水当当绵密密的瓜瓤，沙哑又利落声音听得人耳朵痒痒。

宋厨娘看他有条不紊地忙活，切好的西瓜瓣铺散开，艳红的瓤，翠绿的皮，好似一朵盛开得圆满的红莲，忍不住又夸他：“我们淮川长得俊俏，做事也利落！这也到情开的年纪了，山庄里有没有看得上的啊？”

淮川一下子从鼻尖红到了耳朵根，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还好宋厨娘也没指望他答出个所以然来，话题转得飞快：“诶，这几天那位没让你陪着少庄主？”

程流瑛生得冷艳，又不苟言笑，山庄上下都有点怕她，淮川知道她的意思，回道：“少庄主要准备湖心拜月的事，夫人便让我出来过节了。”

“也对，”宋厨娘把切好的西瓜端走，置换上空盘子，突然问，“那位小公子是不是也满十岁了，他岂不是也要去？”

淮川切西瓜的动作一顿：“小公子受不得凉，庄主不会让他去的吧。”

寻常人家中秋都要拜祭月亮的，啸剑山庄更不例外。山庄脚下那片湖便叫做“拜月湖”，湖心一点尖，是一座一亩见方的孤岛，岛上一座不知年岁的烽火台。每年中秋，天一黑，卓家最年轻的一辈就会划着灯船到岛上，登上烽火台，亲手点燃台上的火种。这烽火台的火光亮了起来，拜月的祭典才算真正开始。

按照规矩，晚辈满十岁以后就要担当起点燃烽火台的重任，这是责任，也是荣耀，是卓家人身份的象征。

前年中秋本是卓夜舶第一次去点烽火台，他提前激动了好一阵子，直到登上那挂满彩灯的小船，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时，才慌了神，抱着卓乘风的大腿直抹眼泪。最后卓乘风以他还差一个时辰才满十岁为理由陪着一起去了，倒也没耽误什么事。

只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去年，程流瑛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惯着他了，亲自监督卓夜舶跑了几趟流程，非得看着他顺利地划了船，上了岸，登了台，点了火才满意。

今年亦是如此。故而现在卓夜舶被众星捧月地簇拥在岸边，举止端庄，丝毫不慌，还不忘找到站在他爹背后的淮川，冲人家快速眨了眨眼。

今年的灯船装饰得很是堂皇，船舱上高高地扎起了一座阁楼，绸缎彩纸扎成的琼楼玉宇中燃着灯生着光，船舱本身也装模作样地安上了四只朱漆的门柱子，亮堂堂地串着大红灯笼，好似嫁女儿般喜庆。

卓夜舶一脚跨上这艘花里胡哨的灯船，如同新科状元蹬上游街的骏马，十足十的意气风发。

“且慢。”偏偏有人要多事，他另一只脚还在岸上，不知该退该进。卓夜舶心里将这人骂了个遍，脸上却还笑嘻嘻的：“董掌门有何事要交代？”

与卓乘风并肩而站的那位，峨冠博带，广袖盈风，除了那阴魂不散的杏林掌门董逢春还能是哪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