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湖心拜月（1 / 2）

卓暮帆对董逢春实在没什么好感，或许还抱了点敌意。一是董逢春撞上他挨打，少庄主觉得没面子；二是他见不得这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却偏爱管闲事，尤其爱管卓暮帆的闲事。

至于董逢春说要带他去杏林的事，他当是玩笑早忘了。

这耐不住寂寞的老光棍，中秋节又跑到我们这边来凑什么热闹！卓夜舶暗自骂得起劲，冷不防看到董逢春与淮川说了些什么，继而从淮川手底下牵出一团孩子——真的是“团”，现在还不到深秋，那孩子却裹得跟只粽子似的，恨不得把袄子都给套上。他脸上的笑敛了去，虽然许久未见，但猜也猜得到是谁。他有些不平地胡思乱想：淮川就是给我们家带孩子的吗？

卓暮帆不明所以地被牵出来，很多弟子都是第一次见他，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他低下头，揪紧了衣角。

卓乘风乍一见到小儿子有些着急，蹲下来又替他拢了拢衣服：“怎么到这边来了，湖边这么冷，冻着了怎么得了！”后边站着的淮川心虚了，倒不是怕庄主责怪，就是——卓夜舶冬天的袄子还没做，早知道把自己的给小公子套上了。

“热闹，想来看看……哥哥。”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卓乘风并没有听到。到底是个孩子，总不能成天关着。他叹了口气，搓热了手贴在那冰冷的小脸上替他捂了一会，又将他抱起来：“好看吗？”

卓暮帆点点头，向岸边看过去。虽然淮川也抱他起来看过，但总归不如最前面视角好，一抬头便能看到哥哥立在流光溢彩的灯船跟前，犀颅玉颊，烨若神人。

卓夜舶今天穿得隆重，织金红袍，肩膀上的海涛纹熠熠生辉，那双浅色的眼睛逆着光，似乎也在上下打量着他。卓暮帆又想起自己病重那天，意识在翻涌的混沌海里浮沉时，惊鸿一瞥的那两盏琥珀色。他心怀感激，冲着哥哥露出一个笑，像一小只无害的毛茸动物。

得到的回应是卓夜舶不屑的一声“哼”——拿捏姿态，讨人欢心，狡猾！不过俩人隔得远，这不满的声音并没有传达过来。卓夜舶越看那对父子越刺眼，一个不耐烦直接跨上船：“不耽误时间了，我先行一步。”

“夜舶，你弟弟既然来了，你便把他也带上。”冷眼旁观许久的程流瑛突然开口，说出的话让卓夜舶吃了一惊。

“既然庄主夫人都这么说了，卓庄主便让暮帆去吧，本来也有他的一份责任。”董逢春与程流瑛，分立卓乘风两侧，明明说的话表达着同一个意思，淮川却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硝烟味。只是他还在纠结没有给卓暮帆套件袄子的事，没有往深处想。

卓乘风左右看了看，程流瑛冷若冰霜，董逢春气定神闲，加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好亲自将卓暮帆抱上船，将他的手塞到卓夜舶手中，嘱咐道：“你弟弟身体弱，做哥哥的多照顾他一点，去吧。”

卓夜舶还在发呆的功夫，象征的烟花已经在头顶璀然炸开。

“启程！”卓乘风站在岸上，掌风一运，将这艘琼楼玉宇的灯船推出好远。与此同时，无数盏河灯溯游而下，斑斓光点自湖畔蔓延，霎时间如银河倾泻，星辰逆流。

被这么一推，船上的二人反应不及，均是一个趔趄。卓夜舶下意识地把弟弟抱起来，跌跌撞撞踩了几步才没有跌倒。站稳后，他又扔烫手山芋般将卓暮帆往船上一掼，转身去船舱内找桨。

卓暮帆盯着假门柱子上的红灯笼发呆，他知道今天过节，又听淮川讲今天又是卓夜舶生辰，他还要去湖心拜月，很是风光，便想来凑个热闹。本来只想远远看上一眼便回去，现在却稀里糊涂地跟着哥哥上了船，虽然他隐约知道这是拜月的仪式，却并不清楚流程，生怕自己拖了后腿。

船上灯火通明，卓夜舶没费什么劲儿便掏出来两只船桨。考虑到他的年纪，程流瑛让工匠将船桨做得轻巧了些，他用着正好。卓夜舶随手将一支船桨往卓暮帆怀里一塞，熟料卓暮帆个子小，力气也一丁点，那船桨被他抱在怀里，仿佛一把巨大的方天画戟，他人跟纸糊似的摇摇晃晃，船身也跟着晃荡了几下，吓得他紧紧抱住了桨，为了找平衡，脚底下跳舞似的踢踏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