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鸟啼血(1 / 2)
“夜舶,你来。”
卓夜舶心中一阵抵触,但还是服从地走到母亲身旁。
“你带他来喂鸟了?”
“是。”
“喂了哪几只?”
“就那只蓝靛颏。”察觉到母亲语气不善,卓夜舶补充道:“那只鸟我养了最久,他想要也不给。”
“养了最久?呵,”程流瑛嗤笑一声,“别人喂他一把食,它还不是乖乖低头。夜舶,把笼子打开。”
“娘亲!”
“快去。”
“它不过是一只畜生!”
“那也是你手底下的畜生,你既然选择了养它,便要将它教养好,否则别人只会说你管教无方。”毫无情绪起伏的陈述,程流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寒冰凝成的剑刃,带着刺骨的寒意割皮破肉。卓夜舶第一次觉得母亲如此陌生,仿佛她话里的畜生不是那只蓝靛颏,而是他这个不肖子。
他妥协地伸出手,拨开笼门。蓝靛颏生性胆小,啾唧不停,拼命往笼子深处瑟缩着身体。
“抓出来。”
卓夜舶将手从笼门中伸了进去,惊恐的鸟儿在狭小的空间里扑腾着翅膀,尖细的喙啄了他手好几下,还是被他拢在了掌心,从笼中带了出来。他能感受到手中生命的力度,那剧烈起伏的绒羽胸膛和挣扎鼓动的精巧翅膀,就好像手里生生攥着一颗尚且搏动的心脏,不敢用力,甚至屏住呼吸。
程流瑛盯着儿子手上新鲜的伤口:“对它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啄你。”然后她伸出那双素白的手,早年习武留下的茧子已经淡了痕迹,但那双手还带着江湖中人的力度与狠劲,她们包裹住了卓夜舶颤抖、稚嫩、干净的手,收紧、用力——
“啾!”
“唧——”
一声绝响归于沉寂,紧接着数百声啼哭般的悲鸣呜咽而起,朝凤山的百鸟果真如百鸟朝凤一般,八音齐奏,啼血不止。
程流瑛在这鸟鸣中挽了挽头发,难得露出点雍容的风情:“换只红的养吧,胆子大,叫得也好听。”她看也不看失魂落魄在原地的卓夜舶,自顾自地离开,留下一个逐渐模糊的背影,刻薄又美丽。
“少庄主!”卓夜舶在扭曲的音浪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像黑夜被撕裂时漏出的第一束光。他似乎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将手伸进某个人的胸膛,握住了那跳动的心脏,然后——鲜血淋漓,他满手、满脸、满身都是黏腻的红色,顺着发丝衣角,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汇成猩红的江河湖海,无波无澜,只倒映出偌大天地间孤独的一个他。
现在天终于亮了……
“少庄主!少庄主!”淮川回来时只看到僵立在芭蕉树下的卓夜舶,他的右手还保持前伸握起的动作,手心里是一只再也不能动弹的小鸟。无论怎么喊他他都不应,眼神空洞地待在原地,像被魇进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淮川毫无办法,只能像小时候那样,将卓夜舶拢进怀里,拍打着他的后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唤道:“少庄主,少庄主……”
“淮川!”怀里的人惊醒一般大喊一声,随后紧紧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