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之骄子（2 / 2）

卓暮帆抿了抿嘴，表情挣扎了一下，终于轻轻地说：“谢谢娘亲。”

程流瑛露出满意的神色，站起身拍了拍卓夜舶的后背：“陪弟弟玩去吧，我与你父亲说会话。”

卓夜舶走到新来的弟弟跟前，态度亲热：“走啦。”卓暮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安安静静地跟上。

只有淮川捕捉到了卓夜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不耐，他并不过分追究，尽职尽责地迎合着少庄主越来越快的步伐。他比卓夜舶年长三岁，腿长步子大，跟上他并不费劲，甚至还能匀出闲心来观摩他步子底下带出的轻功——天赋有余技巧不足，毕竟才刚入门，且心中置气，难免用力过度。

淮川从八岁起就跟在这位少庄主身边，趟过了七年光阴，看着他从一个软糯无邪的小豆丁，长成如今这个八面玲珑的少年郎。识别卓夜舶的心情，是他日常任务中最基础的一环，现在他清楚地判断出——卓夜舶心里不痛快。

这也是人之常情，任谁被独宠惯了，突然要他匀出一部分给别人，恐怕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新来的这位小公子只与他分享了一半的血缘，同父异母的兄弟间，本来就有不少隔阂。

思及此处，淮川脚步一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前后看了看，只有卓夜舶还在闷头往前冲。

还有一个呢！他暗道一声不好，急忙顺着原路往回找，一时间慌乱得像个哄不住孩子的老妈子。

卓暮帆一开始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无奈他实在走不快，又觉得要求别人迁就自己太过失礼，最后只能默默看着他们走远。他原地掂量了一下，来时的路还记得，但现在回去为时过早，唯恐给新认的哥哥添了麻烦，最终决定等他们折返一块回去。

淮川找到他时，他正仰着脖子在朝凤山看鸟。小小的一团人影，明明也是啸剑山庄的小主人，背影却惨兮兮的，透着可怜。

“朝凤山”是卓夜舶取的名字，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一堆太湖石。他近来好养鸟，便差工匠在这片太湖石的洞孔中挨个嵌上一只鸟笼，将别人送的、自己搜罗的鸟儿尽数放进去。这些鸟儿或颜色瑰丽，或啼声悦耳，林林总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朝凤山”显而易见，取的正是百鸟朝凤之意。

卓暮帆站在芭蕉树下，仰着头看一只脖子上缀着一片靛蓝的鸟，那鸟身形细长，在笼子里跳来跳去，那一簇醒目的蓝色便如一团火苗般乍起乍灭。他看得正得趣，听见有人在喊：“小公子！”一阵风似的，那人就到了自己跟前：“小公子！”

原来是叫他呢。

淮川在卓暮帆跟前站定，习惯性地想说一声“是弟子失职”，却被揪了揪衣袖，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他的视角里只剩下那张嫩生生的小脸，脸颊鼻尖下巴尖泛着红，瞳仁又黑又亮，显得倒映在里头的自己像个粗俗的拙物。

这样的柔软的注视淮川有点招架不住，他刚想别过脸去，就听卓暮帆软软糯糯地道歉：“对不起，我跟丢了……能告诉我那只鸟叫什么名字吗，大哥哥？”

小孩子的心思很好猜，他怕淮川生气了不好说话，所以先道歉，后面的问题才是重点。淮川有点哭笑不得，看来这位小公子是真的好奇，只是……他尴尬地看了看鸟，鸟笼的位置对他而言并不高，所以他看得足够清楚。奈何他沉迷习武，没有闲心参与赏花观鸟这样的风雅事，故而看得再清楚，他对这什么鸟是什么种还是一窍不通。

但当惯了老妈子的淮川并不忍心让这可爱的小公子失望，搜索枯肠之际，卓暮帆反倒贴心地替他解围：“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大哥哥？”

“淮川。”

“淮河的那个淮川？”

“是的，庄主在淮河边上捡到了我。”淮川对自己的身世早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卓暮帆很久没有说话，低着头，在淮川眼底露出一个乖顺的发旋。

淮川猜自己寄人篱下处境让他产生了共情，轻轻道：“我抱你起来看看吧，记得清楚点，到时候可以问夜舶少庄主，这些鸟他熟得很。”他也只能想到这种安慰人的方式。

卓暮帆又抬起脸，脸颊腾起两抹红，忸怩道：“好，谢谢淮川哥哥！”

淮川托着他的腿弯将人抱起，卓暮帆比同龄的孩子瘦了不少，抱起来轻飘飘的，毫不费劲。淮川想将他抱到笼子跟前，他怕吓着小鸟，又让淮川退后了些。

怀里的小公子兴致勃勃地盯着笼中鸟，淮川的视线却从鸟笼子飘到小孩子雪白的脖子，又飘到脚下的草皮，不知怎的，他有点紧张。俩人挨得近，他渐渐闻到一缕沉淀的药香：“你……”

“你们在干什么？”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