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峙.16（1 / 2）
“并不全是。”那本小说她看的是大概，所以只知道大概的走向。“我知道大概的脉络，知道你们的名字，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莫沉晏负手抬脚上前一步，沉声道：“若是如此，必定有主线脉络，主次角色。”他的声音顿了顿，以一种近乎缓慢的语气道，“而剩下的人或事，全都是围绕着他们在进行，对么？”
林暮怔在原地，目光惊愕，而那一缕震惊被莫沉晏捕捉到，他目光深了深。
她未曾想到，莫沉晏如此敏锐，只从几句话，立刻推测出一切的本质。但既然已经说出，遮掩也无济于事：“是。”她望着莫沉晏，毫不避讳，“这个话本子以一对男女为主角，这个世界为他们构造，剩下的人都是辅助运转的配角。”
她乌黑的双鬓插着玉簪，鹅黄的衣衫，披着紫色绸带，映着苍绿的背景，明媚动人，此刻却有种意外的冷静。
两人都沉默下来，接下来几乎不言而喻。
林暮动了动嘴唇，正要说出主要角色，莫沉晏却抬脚往前一步，素面杭绸的袍角，长眉微低：“不必告诉我。”
他嗓音低沉，骤然出口让林暮微微一怔。
莫沉晏微微低头，在光影疏落间，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地与她对视：“其实，有些事再明显不过。”这几句他说得缓慢而平静，似乎心中有数。
林暮默然，若是寻常人知道，定会不甘心或者是不满。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眸，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相信这是真的？”
莫沉晏不答反问：“这是假的么？”
她沉默。
他又缓缓道：“你没必要编出此事来骗我，况且……”况且，她的所作所为，以及柳易阳与上官任，唯有如此才说得通。“我会相信你。”一只手牵住她的手，触碰到羊脂玉节手镯，十指相扣，“正如你信我。”
过了会儿，莫沉晏又问道：“那么你，如何会到此处？”
林暮被他握着手，心情也放松了一些，徐徐道：“我来这里，大概将近十年。”她眉心微蹙，“其实我也想不起来，最初会如何来到此处。不过我们那里称之为穿越。”记忆太过模糊，如今也不确定起来，“原本，只以为是我一个人。后来才发现，柳易阳、上官任都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莫沉晏道：“你与柳易阳，原本就认识么？”
“不……”林暮摇头，她回想起初见，也觉得惊讶，“我们遇见是意外，起初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那次……”屠灵竹身死，柳易阳忽然试探她。更加奇怪的事，她暂且未曾说出来。
柳易阳那一番状似疯癫的话，让她的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不过莫沉晏今日接受信息太多，恐怕也无法消化。“上官任的事，则是在去见寒山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不禁生疑：“你与他是朋友，就没察觉到什么？”
“他的确性子不同于常人，只是……”只是寻常人，怕是穷极自己的想象，也无法得知真相。
两人沉默下来，莫沉晏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脚下踩着层层的落叶。他忽然道：“若是不属于这里，你不会是于歆然……”
莫沉晏果真反应快，还好，其实他也几乎未曾用于歆然称呼过她。
“林暮，”她偏头望着莫沉晏，一字一句道，“我叫林暮。”
莫沉晏望着她，用全然不同的目光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林暮，原来……你早就说过。”
乘兴而来，回去时，却多了几分沉重。
尽管莫沉晏表现得承受能力惊人，林暮还是察觉到了他有些乱的心绪，他握着她的手，不禁发紧。回去后，莫沉晏就见了司一，处理一些事情。与他分开，也是暂时给他留下消化的空间。
应城温泉旁边，也有几家农户时不时过来，他们要上交一些粮食果鲜。上次林暮吃的樱桃，就是他们送过来的。庄头站在门前跟他们交接，那些农户打扮质朴，还带了个小孩子，好奇地往里头张望。林暮带着松萝过去，他们连忙下跪磕头，她没想到如此，连忙摆手让他们起来。
庄头见过林暮几次，都是在莫沉晏的陪同下，看得出大人十分看重夫人，他当下也恭敬道：“夫人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都是些寻常的农户，莫要惊扰了夫人。”
他说话分寸拿捏得当，林暮笑了笑：“不能说是惊扰，我只是过来看看。”
见面前的贵人态度和善，农户们才悄悄抬头，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姑娘，却好看得就像是仙女。小虎子眼睛睁大，忽然头猛地被人一按，耳旁传来她娘的呵斥声：“赶紧低头，别吓到了贵人！”
这番动作引起了林暮的注意，她扫了一眼小虎子。他眉目粗大，虎头虎脑的，眼神却灵活，一瞬间让她想起了阿开，也不知道阿开如今如何了……
农户们磕头离开，留下了一些时鲜的果蔬。
林暮回到院子里，坐在石桌前喝茶，泡的是茉莉花茶。夕阳西斜，余晖洒落在茶盏里，映得茶水也透着红光。
清晨的那番话，莫沉晏虽说接受，但一定是他最惊讶的事情。因为有个重点，他未曾触及，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出口。
若是寻常人知晓，哪怕不为了落差，不去问主要角色是谁。
但他必定会好奇，“我的结局……是什么。”可莫沉晏不但没问，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很沉默，而这沉默却恰恰是他在意的表现。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只听见“扑通”一声，一旁的松萝陡然站起来，往四处逡巡，厉声道：“谁？谁胆敢闯进来！”
林暮也站起来，却见墙根下一个脑袋冒了出来，头顶的黑发顶着几根草，竟然是上午见过的小虎子。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怀里还揣着一把皱巴巴的野花，不顾松萝的瞪眼跑过来往林暮面前一递。
“花，这是紫鸢花……”他看似呆头呆脑，眼睛却发亮。
林暮一时间怔住，松萝却扑哧一声笑出来，走过来叉腰道：“你这个小子，多大年纪，还知道送花？”
小虎子只一个劲儿地伸着手，林暮也被逗乐了，接过他送的花。
皱巴巴的，紫色花瓣掉了很多，她一接过，小虎子就挠头笑起来。林暮心情轻松了一些，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虎子……”他声音憨厚，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人家都叫我小虎子。”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于庆然，他向来被养的白白嫩嫩，反而少了这种生猛的活力。
松萝立刻道：“虎子，果然是人如其名。”
林暮笑了笑，忽然突发奇想：“虎子是吧，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庄头说是附近的农户，应该熟悉。
小虎子立刻如数家珍：“有河，还有鱼。小虎子抓过很多鱼，都给娘了。”他手舞足蹈，“就在不远的地儿，那儿有很多石头，还有鱼叉。”
林暮平时该玩的都玩儿过了，唯独很少捉鱼，大概是因为京城里都直接是湖泊。她来了兴趣，松萝却有些担心，不过最终抵不过玩儿的心。两人就派人与莫沉晏说了一声，跟着小虎子前去捉鱼。
还没靠近，就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绕了几条小路，才望见远处有个小型瀑布。水池里掩岩石裸露，异常清澈，夹着新鲜的水汽，随风迎面扑来，只让人神清气爽。小虎子熟门熟路地爬上几块岩石，从缝隙里掏出一根鱼叉，然后又掏出网兜等一系列工具。
松萝简直大开眼界，围着他啧啧称叹。小虎子递给林暮一根鱼叉，瓮声瓮气道：“用它叉鱼，一插一个准儿。”
林暮兴致勃勃地拿到手，如果能叉几条鱼，回去就可以与莫沉晏一起吃烤鱼。这里的厨房应该有佐料，撒上些许一定美味。她想着，不禁口舌生津。然而问题来了，若是下水，少不得就要脱鞋扁起裤脚。
她犹豫了片刻，利索地吩咐松萝看着，自己脱下绣花鞋下水。
池水清澈可见底，无数黑影灵活地绕来绕去，有的还触碰到她的脚趾，微微发痒。她想了无数次，根据物理上的折射定律，叉鱼要往鱼的右下部分插过去。理论与实际有太大差别，插了无数次，也是落空。
反而一旁的小虎子，一插一个准，还好心地送给她几条。
林暮有些挫败，却还是站在那里叉鱼，心情也疏散了许多。周围是潺潺的流水声，松萝的笑闹声与小虎子专心致志的抓鱼声，清新的语气，随风颤动的绿荫，她此刻真的放松许多。
听完林暮的话，莫沉晏着实心里复杂，他处理完司一带过来的折子。才接到下人的消息：“夫人与一个农户家的孩子出去了。”
莫沉晏微顿，随即与下人步行出去。一路上，他脑海里不断浮现一切，他没问自己，却从她隐约的警告与神色间推测出一些。
朝堂沉浮十几年，他从来不惧如此，但那一刹那……莫沉晏停住脚步，下人也诧异地回过头来，头顶是绿树浓阴，他想起与她说的话“白头偕老”，原本……就是一种奢望。他原本笃定一切，但若连这个世界都超出他的预想，他所笃定的一切，也刹那间支离破碎。
望到林暮的刹那，他有些恍惚。
波光粼粼的水池里，她挽起裤脚，露出雪白的腿。鹅黄的裙摆也被绑到了膝盖上，她拿着一根鱼叉，专心致志地盯着水面。细碎的宛若金子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模糊的光晕。莫沉晏驻足，下人也停在那里不敢动，却陡然听见一声尖叫。
林暮握着鱼叉，对准黑影猛地插下去，脚腕猛地一滑，身子骤然失去了平衡。失声叫出来的刹那，她竟然看到了莫沉晏。
整个人跌进水里，林暮瞬间成了落汤鸡，好在这里的水不是很深。
她艰难地抬头，正对上莫沉晏略带无奈的神色。松萝也忐忑地退到了一旁，小虎子愣愣地望着莫沉晏，而他大步上了岩石俯身朝她伸手：“还不过来……”林暮有些心虚的意味，拽住他的手，被拽起来。
衣裳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曲线毕现，莫沉晏的目光一顿，抬手从腰间掠过，将她抱起来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