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峙.15（2 / 2）
“可以。”
莫沉晏说得太快，以至于她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答应了。没有任何理由，看似无理任性的要求，他居然这么利索的就答应了。
或许是她的神情太过震惊，莫沉晏反而道：“不是你问的么？”
“是我问的，可是……”林暮抬眸，诧异道，“你真的就这么答应了？”
莫沉晏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缓缓道：“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选择答应。”只是注意，也不是太过出格的事。
他的言外之意，因为信任她，所以即便是看似没有理由的要求，他也答应。
林暮握着他的手指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又听见他慢慢道：“你呢，你相信我吗？”
这句话，上次他说的时候，她没回答。
而这次，她知道莫沉晏的意思。
“我相信。”林暮说，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莫沉晏正要说话，忽然亭子外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话题中断。他握了握林暮的手，又说，“回头再说。”
应城温泉不错，林暮刚来特地去后院看了看。白玉石砌成的汤池，成几字形，旁边矗立着一座八角飞檐亭，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枝，斜拉里伸出来。整个环境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如同世外仙境。
莫沉晏被人叫走，说是汇报庄子这几年的情况。
她带着松露四处乱逛，就逛到了这里，松萝大开眼界，四处乱走叹道：“这个地方也太美了，夫人，我们往年去的地方也很多，就是没来过这种地方。”
林暮在池边蹲下，衣裙垂在光滑的石阶上，伸手舀起温泉水。夏末秋初的季节，风隐约带着清爽的意味，真是太适合泡了。
“夫人，你什么时候过来泡？”松萝兴致勃勃。
林暮微微偏头，思绪就跑远了。要说泡，肯定要泡的。最初莫沉晏提议，她只是好奇就立即答应。池水波光粼粼，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她咳嗽了一声：“再说吧。”
或许是在山上，晚上愈加有了凉意。
第一晚舟车劳顿，林暮简单地去泡了泡，就当做沐浴。莫沉晏虽在这里，却也随时能够接收朝中的情况。他回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林暮眼皮都睁不开了，睡眼惺忪。两人就这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
林暮醒过来，耳边已经有了鸟雀清越的叫声，她望向窗外繁茂的枝叶，无比惬意。莫沉晏起来后，两人用了早饭，吃完早饭牵手往林子中间去，踩着厚厚的落叶。她陡然想起围猎的那次，故意望着莫沉晏道：“哎呀，我脚腕有些疼……”
莫沉晏牵着她的手，侧头望过来，笑了笑也不戳穿。转身背对着她，矮下身来：“上来。”
林暮忍住唇角的笑意，趴了上去，莫沉晏背着她在林间缓缓走往前走。她忽然在他耳旁道：“其实，那次我的脚腕根本就没有受伤。”
莫沉晏视线往后一掠，微微侧头，淡淡一笑未曾说话。
他明显毫不意外，林暮蓦地反应过来，两只胳膊一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莫沉晏没有回头，“嗯”了一声。
林暮有些窘：“那你怎么不说……”向来知道他洞察人心，却没想到自己也出丑，心思肯定一览无余。她埋下头掩饰难为情，却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若是说了，如今便不是这样的局面了。”他微微侧头，缓缓道。
林暮微顿，片刻后，忍不住笑出来：“哦，原来你是为了能够背我啊？”她抱着他的脖颈，两只脚在空中晃荡，“那你说，那个时候或许，你已经对我不一般了……”想说“喜欢”，到底没厚脸皮说出来。
树林还是一片苍绿，是盛夏绿到尽头的绿，有种发黑的深沉。
耳边时而传来虫鸣声夹杂着鸟叫声，莫沉晏微微抬头，一眼就望见山路旁的木亭子，显然是供路人歇脚的。
耳旁是小女儿的心思，他往前走，每一步都很笃定。
“是。”他没否认，或许从第一眼起，就不可避免地走向这个境地。慧觉大师说是因果，其实也是宿命。
莫沉晏的话短而笃定，林暮心里一阵甜甜的味道，她想不让自己笑出来，唇角却不受控制。
走到木头亭子下，莫沉晏把她放下来，两人并肩而立。林暮往四周逡巡，手却被他牵起，紧接着手腕一凉，她只觉得什么温良的硬物滑到了腕间。林暮偏头一看，羊脂玉节手镯，玉色莹润。她看向莫沉晏，惊讶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来的一路上，分毫未曾透露。
莫沉晏盯着她，笑了笑：“不喜欢？”
“喜欢。”玉镯触手生温，设计别致，她望着莫沉晏拖长了声音，“非常……喜欢。”
莫沉晏笑笑，忽然转过头望着远处的山岚道：“老师曾说过，他与师母的相识。”此时的叶元白名满天下，更是大昭王朝建立的功臣。但年轻的时候，他亦不过只是个穷书生，两袖清风。莫沉晏的师母，当时也不过是个农家女。叶元白从家乡逃荒，一路来到一处围着篱笆的农家，敲门讨水喝。
师母握着棍棒，就躲在门后。那段时日，过路的人，什么货色的都有，她一个姑娘家与母亲相依为命，只能被逼勇敢起来。
叶元白推开门的刹那，她挥着棍棒已经砸了下来，却在刹那间停住。
俊秀的书生，便是落魄了也自有一身气度。叶元白脸色慢慢稳定下来，他望着年轻的姑娘镇定道：“在下只是路过，向姑娘讨碗水喝？”
年轻的姑娘惊魂未定，却在刹那的眼眸闪烁间，微微低头。
“好。”
叶元白成亲后，留下她前去讨功名，她说：“我没有学识，也不懂得你的那些事情，但我知道你的志向。”忍了泪，她握住叶元白的手低低道，“只要你不忘了我就好。”
故事讲到这里，若是寻常的话本子，为了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复杂纠葛的恩怨情仇，定是薄幸郎发达后另娶他人，原本的妻子被抛弃凄凄惨惨戚戚。
林暮如此想到，却又觉得叶元白不是这样的人。
莫沉晏握了她的手，缓缓道：“后来老师回去将师母接过来，两人就此相伴，虽有时免不了吵嘴，却始终恩爱如初。”那时候他知道，却不理解。叶元白望着他，语气的忧心与叹惋，以及为他请旨赐婚时的欣慰。
原来人生有些东西，若是错过，真的会遗憾。
故事平淡，却格外动人。
林暮停了半晌，低头静静品味，他却忽然侧头低声道：“我那日说的并非戏言……”
她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真的想与你……白头偕老。”他平生心怀家国天下，只愿大昭海晏河清，到头来，终究有软肋与私心，却甘之如饴。
她听见心跳在胸腔里震动的声音，喉头哽了哽，却还是压下一切鼓起勇气道：“有件事，我一直未曾告诉你。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莫沉晏目光一凝，压下心底的翻涌，只安静等待着。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第一句说出来，后边就逐渐镇定，“而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包括我、柳易阳，还有……上官任。”
74、捉鱼 ...
似乎过了很久, 又似乎只是一瞬。
莫沉晏眼眸里的光才开始流转, 握着她的手指一紧，他沉声道：“继续说。”
林暮能明显感觉到莫沉晏的惊讶, 硬着头皮继续：“你应该知道话本子, 就像《鸳梦记》，戏台上话本子里的人, 她并不知道那是我们所看待的世界, 可那却是她的一生。”顿了顿，又低声说，“而你如今生活的世界，在我们看来, 便是一本话本子。”
或许是冲击太过, 莫沉晏有片刻的失神, 继而定定地望着她许久，眸光如同深潭表面下的波涛汹涌。良久, 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你们……是谁？”
一阵风拂过, 绿叶在地面上翻了几个滚。
“我们，就是书外的人。”林暮说，她松开牵着莫沉晏的手, 往亭子外走了几步, “在我们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
莫沉晏的思绪紧追其上：“如果是这样，那么所有的一切, 包括结局，你都该知道。”他语气平静，目光带着微微的恍然。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
林暮蓦地转身，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