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峙.10（2 / 2）
莫沉晏转过身来。
昏黄的烛光里，因为发热，她的脸色有种不正常的晕红。莫沉晏忽然想起落水后的她，与今日一样，有种罕见的柔弱。她躺在枕上，乌黑的长发铺陈开来，望着他的眼眸有一层模糊的水光，声音很低。
“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被今天写的虐到了，决定撒点糖安慰一下自己。
65、轮回 ...
病弱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 说“留下来”三个字, 也仿佛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莫沉晏缓缓拉开她的手，林暮的心沉了下来, 像是意料之中, 又像是有些难过。他握住她滚烫的手放回锦被，盯着她, 声音却是朝着碧波：“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林暮蓦地睁大眼睛, 碧波也愣在那里，紧接着欢喜地说了一声“是”。
房间原本就是莫沉晏的，床榻不够大却也不小，两人并排躺在那里, 距离不远不近。碧波临走的时候吹灭了灯罩子里的烛火, 悄悄带上门, 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林暮睡了大半夜，如今反倒睡不着。忍不住望向莫沉晏, 他的睡姿很规矩，正面朝上, 呼吸平稳。两个人的锦被有间隔，但不同的是，这次他就躺在她的身侧。林暮翻了个身背对他, 又翻身正对着他, 就在她瞎折腾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扣住她的手背。
林暮顿时身子一僵，微微抬头, 他缓缓转了个身侧过来，黑暗里两人相对着。
他只是扣住她的手背，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力度不轻不重。
“不想睡？”黑暗里，若有若无的檀香弥漫着，莫沉晏嗓音低沉，如同这夜色。林暮忍不住有了倾诉的欲望：“其实我与他们并不是很熟悉……”他“嗯”了一声，又问，“同情？”
“不全是……”很难说出这种心情，或许这些年，她见过的还是太少。鲜活的生命眨眼间就在她面前消逝，还是熟悉的人。与其说是他们死去的冲击，不如说是对生命如此轻易就被践踏，感同身受的恐惧。
林暮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我生在普通百姓家里，也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存在如果。”莫沉晏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他顿了顿，又缓缓道，“十几年前，大昭连年战火，此时立在你面前朝你笑的人，下一刻便横尸街头。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此刻有她在面前，那些冰冷的模糊的回忆，忽然有些遥远。他顿了顿，又说，“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没有人能够为别人负责。”
莫沉晏似乎总能看出她的心事，寥寥几语，平复她忐忑的心。
他的大掌忽而抚上她的长发，低声道：“睡吧。”
不知道是他的话开解了她，亦或是声音太有催眠效果，林暮不自觉就阖上了眼眸。一夜睡得很沉，前所未有的踏实。
翌日天际微亮，薄蓝的光线透过来。清晨冥昧不清的光线里，她缓缓睁开了眼。面前正对着结实的胸膛，林暮脑子懵了一瞬，才发现如今的情况。
夜里，她不知道何时从另一方锦被里滚了过来，如今整个人缩在莫沉晏的怀里。他依旧保持着侧着身子的姿势，一只手松松拦在她的肩部，呼吸平稳。清晨缱绻的光线里，林暮的心动了动，忍不住抬手探过去，手指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紧闭的眉眼，不厚不薄的唇……
莫沉晏搭在她肩上的手指几不可察一动，林暮心头一惊，连忙缩回手。与此同时，他已经睁开了幽深的眼眸，完全平静的没有一丝恍惚的目光。就好像，早就清醒过来一样。
四目相对间，气氛安静了一瞬。
林暮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顿时屏住呼吸身体往后挪，意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他搭在她减半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力度却微微加重，莫沉晏望着她一言不发，平静的总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里，忽然有种异样的危险。他的喉咙忽然动了动，明明没有任何预兆，她的心狂跳起来。
“你……”她想问他什么时候醒的，莫沉晏却缓缓靠近，直到两人的脸只有一个掌心的距离。
目光纠缠，呼吸交错。
呼吸的灼热在周围蒸腾，她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感觉到他此时目光蕴含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情/欲。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要亲下来。
面前却是她带着血色的唇，粉色的面颊，像是雨后的那一株桃花。欲望的滋长只在一瞬，莫沉晏手指收紧，压抑着什么蓦地转身坐起来。
清晨新鲜的空气伴随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扑进来，他深深地呼吸了一瞬，没有回头，声音也有些沙哑：“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不再停留，站起身来往房门走去。
方才屏住呼吸的林暮，骤然呼出一口气，手掌撑在床榻上闭了闭眼。
她害羞什么……犹豫什么……只不过是瞬间，机会就转瞬即逝，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扑上去……
林暮懊恼不已。
碧波也起来进门，望见她一个人顿时一愣，视线往房里扫了扫，奇怪道：“大人呢？”
“已经走了。”林暮有些失落，想起方才的那一瞬间接近他的目光，心跳如今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方才……是真的想要吻下来。
最后的停住，难道是在顾忌什么……
林暮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归结于不到时候。她病了这几日，打算去定国公府一趟，早前李绮兰递过话来，说是李老夫人想要见她。柳易阳还在养伤，莫沉晏说他安全无事，她暂且也不着急。
况且，屠灵竹的事……他恐怕也要缓上几天。
到了定国公府，李老夫人早就等着。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忽而蹙眉：“你的脸色怎么差了许多？”成亲回门后，李绮兰便过来一样，言谈间都是对莫沉晏的夸赞，唯独对林暮犯愁。起初林暮的婚事，便一波三折，先是萧鸿驰，后是孙渭阳，最后竟然牵涉到萧平臻。
而结果更是让人意外，她竟然被建德帝赐婚给大昭王朝的首辅——莫沉晏。
消息传来的那日，定国公府俱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李老夫人却是感觉复杂。但对林暮来说，究竟如何还要看婚后。如今看见，竟是有些虚弱。
林暮走到她跟前坐下，握着她粗糙的手笑道：“不碍事，就是前几日着了凉，也看过大夫抓了些药。现在刚刚好了一些，就过来看您。”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叹道：“那就好。”林暮后来进宫的事，她也听说了，只是不清楚其中内情。她握着林暮的手紧了紧，“如今，只怕是二皇子已经得罪了……”
林暮默了默，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又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候即便是您想躲，怕是也躲不开。”她不禁想到小说里，定国公府因为废太子被牵连一事。如今废太子已经掀不起波澜，定国公府的这一难不知过了没有。她只能嘱咐道：“外祖母，这段日子，府里一定要谨慎些。”
林暮嫁给莫沉晏不久，她突然如此说，李老夫人不禁心中一凛：“难道是莫……”林暮心知她误会了，但莫沉晏的话如今比她管用，谨慎以防被陷害总是要好的。
她没有否认：“在这个关口，切记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如今朝中形势突变，原本一切都势在必得的二皇子萧平臻，被建德帝禁足后，悄无声息地沉寂起来。而四皇子萧平奕却整日被建德帝带在身旁，言谈间，颇有将其看做继承人之意。
朝中几名大臣曾上书试探，却又被打回来。建德帝只说萧平奕如今年纪尚小，不足以担当大任。态度模糊，谁也无法准确猜揣测上意。
二皇子府。
“如今形势颇为严峻，诸位有何建议？”
萧平臻坐在上首，端了一盏茶，底下乌压压地坐着几个人。其中秦修煜也在其中，他微低着头不说话。
清和长公主日前曾经联系过萧平臻，他在深夜曾经去了一回。他的这位皇姐府中有那么多侍君，却被区区一个莫沉晏冲昏了头脑，歇斯底里起来。如今，若非必要，很多事情不能再与她商议。
忽然有一人出列，拱手道：“微臣以为，如今四皇子日益气盛，殿下应该韬光养晦。”
萧平臻端坐在榻上，目光转了转，落在秦修煜身上忽然道：“秦翰林，你是如何看的？”
秦修煜微微抬眼，清隽的脸上神情越来越像莫沉晏，不动声色道：“微臣以为，如刘大人所说，殿下应该韬光养晦。”因为清和长公主与于清婉，他有自己的野心，所以暂且站到萧平臻的一侧。
可是，一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萧平臻太过狭隘，不是说能力不足，而是手段。莫沉晏本是中立一派，他谁也不站，如同成国公府。萧平臻求娶林暮用以联络定国公府，转移视线的计策，他原本就不看好。但萧平臻胸有成竹，执意一试。若是成功，也算不得什么。可偏偏，林暮最终嫁的人是……莫沉晏。
那日在微雨中，街头遇见的姑娘，忽然问出“欺师灭祖”那样的话，他早就觉得奇怪。一切尘埃落定，莫沉晏成亲的那一刻，秦修煜才恍然，原来他们早有牵连。
而萧平臻，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计策，将莫沉晏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萧平臻望着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冷笑道：“秦修煜，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如今站在哪一边？”他俨然沉不住气，无法再维持自己温润如玉的面具，气氛一时间紧绷起来。
秦修煜微微颔首：“微臣当然知道。”
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萧平臻忽然拂袖转身，另一个臣子弯腰上前来对萧平臻低声道：“殿下，微臣倒是有个计策，只是……”他声音迟疑，萧平臻立刻拽住他的袖子，眯起眼问道，“只是什么？”
那人低了低头：“只是会将殿下置于暂时危险的境地。但，”他忽而抬头，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置之死地而后生，此计策或许能够……一箭双雕。”
秦修煜坐在原地，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冷风，自正厅外的地板上拂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