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峙.10（1 / 2）
林暮放慢了声音, 莫沉晏察觉到她话里的起伏，帮她包扎的动作停了停。
“与我有关？”
她立刻放弃说出来, 只说：“就是在公主府无意认识的，这次他帮了我, 应该谢谢他。”
莫沉晏点了点头，又回想起那个坐在柳树上的人影，没再多说什么。
这次他们刚从郊外回来, 便目睹了一场混乱。
黑衣人窜出去的瞬间, 林暮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刚要下车被莫沉晏拦住：“认识？”
外面围观的老百姓忽然尖叫着四散逃离，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就在林暮迟疑的瞬间, 司一已经赶车往一棵大树下去，停下来后她掀起帘子跳了下来。
莫沉晏也下了车，望着里面正在打斗的身影，林暮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个黑色身影。陡然想起那日在凌烟阁，柳易阳与屠灵竹交手的场景，十有八九，此人就是柳易阳。
莫沉晏吩咐司一过去，拽住林暮的手，她回过头焦急道：“就是那天救我的人，他是来救屠灵竹的。”
莫沉晏略加思索，便理清楚之间的关系，目光往混乱的场合一扫心中微微一沉。与此同时，林暮也望到了一个人，他身着常服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面容温润如玉，他挥了挥手。只听见哗啦啦的铠甲撞击的声音，御林军迅速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林暮不由得上前一步，暗道糟糕。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黑衣人已经劈开了屠灵竹的绳子，屠灵竹立刻捡起一把兵器，两人与在场的侍卫交起手来。可惜这显然是一个局，萧平臻猛地站起来，负手立在那里冷声道：“拿下！”
柳易阳已经意识到不好，四面八方都被阻拦住，他又挥剑踹倒一个侍卫以后，对屠灵竹喝道：“快走！”
就是这一声，屠灵竹身子一震，猛地转过身来。她目光复杂，却咬了咬唇，转身立刻就要往外跑。她大步跑到了法场的边缘，迎面就是御林军，她正要挥剑杀出一条血路。却忽然听见一声闷哼，她蓦地转身，一眼就望见肩膀被箭枝穿透的柳易阳。
屠灵竹忽然就有了泪，咬牙杀回去，她杀退柳易阳身边的侍卫，大喊道：“你走啊！你快点走啊！我不需要你……我们根本就没有关系！”
柳易阳蓦地攥住她的手腕，似乎是气极，却猛地被屠灵竹一推。一枝箭立刻从方才的位置呼啸而过，周围的御林军忽然齐刷刷地举起弓箭，萧平臻缓缓举起一只手，冷酷道：“放箭！”
林暮站在人群的外围，根本无法靠近，莫沉晏也攥住她的手腕，心中不甚乐观：“司一已经过去了，希望来得及。”
屠灵竹蓦地惊醒，自己今日注定难逃一死。
她忽然想到萧平臻在她耳旁说的话：“你姐姐是自己选择去死的，她说她不后悔。”即便是如此，若不是肖秦，若不是这个从头到尾连名字也是假的肖秦，她姐姐怎么会死！
屠灵竹一直记得，自从父母去世后，她们姐妹二人一直相依为命，后来被一个武师收为徒弟。
屠幼筠一向是温柔的，可靠的，每次屠灵竹做了错事被师父罚，屠幼筠总是护在她身前，总是宁可承受代替她受惩罚。屠灵竹一直以为，她们姐妹就这么相依为命地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随师父出去，回来时屠幼筠已经不见了。
她只留下一封信：我要跟他走，你长大了，要照顾好自己。
屠灵竹问遍了周围所有的人，只知道是一个叫做肖秦的人，把她带到京城去了。屠灵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京城，可她找不到屠幼筠，更找不到肖秦。直到她无意中看到了屠幼筠的玉佩，那是她们各有一个的玉佩。屠灵竹揪着当玉佩的盗墓小贼，找到了屠幼筠的墓。
她像是疯了一样地挖开那座没有名字的墓，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向来温柔的姐姐，向来一身白衣美丽得如同仙女的姐姐，化为黄土白骨。她朝着自己的爱人走去，却走进了坟墓里。
屠灵竹发誓要找出肖秦，她终于打听到了肖秦。
却发现，他原来是大昭王朝的二皇子，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姐姐咎由自取。不，是肖秦害死了她的姐姐！是他！他凭什么活得好好的，而她的姐姐就要这么早就死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屠灵竹握着剑，忽然就朝着萧平臻掠过去，可她还没靠近萧平臻就被人击飞，她的身子被击飞，撞到墙壁上又跌落下来，就像一只破烂的风筝一样。
可她没死，她努力挪动身体一步一步往萧平臻的方向爬着。
柳易阳心口骤然一痛，忽然无数个画面在脑海里出现，一遍又一遍，相同的姿势，相同的声音“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杀了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御林军首领面色冷峻，他一挥手，声音还没说出来。就在那刹那间，柳易阳眼前的一切无限拉长，他看到了一个场面，无数的箭射过去，她身上扎满了箭，像是一只可笑的刺猬，染了血的手扒着地面，一步一步地往前爬：“还我，还我姐姐命……来……”
下一秒，他已经扑了上去，在屠灵竹睁大的惊诧的瞳孔里，他看见自己义无反顾的身影。
他看见无数次，自己义无反顾跳入这个世界的身影。柳易阳陡然笑了出来，不是因为痛，却也是因为痛。
屠灵竹满脸血污，她不自觉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司一终于冲到了最里面，隔着萧平臻身前的侍卫大声道：“我是莫沉晏莫大人的手下，请殿下暂时住手！”萧平臻微微蹙眉，略扫了一眼远远的树下，他冷淡道：“这些都是刺杀本殿下的人，难道莫大人也要多管闲事？”
林暮见司一与萧平臻交涉，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与莫沉晏迅速往里侧走。
司一正色道：“我家主子马上就过来，还请殿下等上一等。”
萧平臻脸色微沉，望着场上被蒙面人护在身下的屠灵竹，微微眯眼，口中却道：“莫大人的话本殿下自然不能不重视。”他微微偏头，朝着方才放箭的灰衣人使了个眼色，于是当所有人以为失事态已经平息的时候，只听见破空之声响起。
屠灵竹望见了这枝箭，她猛地反身护住柳易阳，在柳易阳震惊的目光里，这枝箭从背部穿透了她的心脏。
林暮登时脚步一顿，司一也皱眉望了过去。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屠灵竹望着柳易阳，第一面见面时候他倚在柱子前风流的模样，到后来他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管束。她总是任性的，一根筋的，被他说教被他救。
可是这一次，她终于做了救他的事情。
屠灵竹咧开嘴，动了动嘴唇：“谢……”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她往日灵动的眼睛陡然失去了光泽，头重重地落了下去。
无比熟悉的场景，再一次上演，柳易阳的心跳忽然就静止了。
柳易阳是个浪子，家境贫穷，自幼被卖，辗转了几道手，遇到过许多人。到了清和长公主府中他甘愿做个侍君，吃喝不愁，整日享乐。可偏偏……遇到了她。
初次见到她，他只觉得这个人笨得出奇，却又仿佛相识。她执拗地想要复仇，可对方却是大昭王朝的二皇子。他嘲笑她，警告她，却不自觉地想要帮助她，直到……喜欢上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
明明是为了改变而来，却在每一次跳入时失去记忆。如果连最初的目的都忘记了，他又如何拯救最爱的人？
柳易阳抱着她，像是抱着最珍爱的人，身躯陡然倒了下去。
林暮陡然僵硬地立在原地，她想起以往与他们初相识，还是可笑的误会，可如今这一切都突然变成了悲剧。
宽大的掌心却横在了她面前，莫沉晏声音低沉而冷静，是一种见惯世事的平静：“别看。”
林暮想，她今日遇见的意外太多了，多的有些累了。
这几日忽然下起了雨，一阵冷似一阵的雨，林暮的梦里出现很多混乱的东西，昏暗的夜色，急匆匆掠过的公路，欢声笑语里她听见尖叫声陡然响起。她猛地坐身起来，一身冷汗。
碧波已经匆匆起身，点燃灯端过来一盏茶。林暮接过那里喝了一口，迷迷糊糊道：“什么时辰了？”
碧波刚要回答，却映着烛火陡然望见林暮脸颊有种不正常的潮红，她抬手在额头碰了碰，果然是滚烫的。她叫人起来忙活，莫沉晏也赶了过来，连夜叫了大夫诊断开药。大夫走后，碧波就去煎药。
莫沉晏坐在床前握着林暮的手，她手心滚烫，眉眼也无精打采的。
“柳易阳没死。”他忽然说，果然望见她精神微微一振，“中了很多箭，我派人去，他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他虽不知道林暮与他们有何关系，却能理解认识的甚至是朋友的人，在面前骤然身死的感觉。
林暮动了动嘴唇，喉咙却是一阵干痛。莫沉晏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只有他一个。”屠灵竹背后的那一箭，力度非常大，要了她的命。而柳易阳虽然中了很多箭，却没有伤到要害。
“过几日，我带你去见他。”莫沉晏微微俯下身来，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捋了上去。碧波把煎的药端过来，莫沉晏把林暮扶起来，倚在他的怀里。
碗沿碰着她的唇，林暮不禁皱了皱眉：“太苦了。”
“苦也要喝。”莫沉晏声音平静，动作却很温柔，他端着药低声哄她，“喝完了，用蜜饯压一压。”
林暮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药。碧波忙端过放蜜饯的碟子，莫沉晏伸手拿了一颗，塞进她的嘴里。
本就是深夜，莫沉晏扶着林暮躺了下去，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要起身。转身的一瞬间，右手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力度很弱，却让他挪不动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