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 / 2)
肾衰竭的痛苦阴魂不散,不仅是泌尿系统出了障碍,还有并发症。就像阿尚切除子宫后不得不花费大量金钱来买后续的药物,他也需要,但是他没有钱。
为了让自己好受些,他必须拒绝快餐,开始吃清淡无害甚至不敢放盐的白煮菜。他管这叫“活该”。即使再难熬,为了多熬些日子,他也不能放纵自己,他本就没什么欲望,对食物也是如此,虽然味蕾有些受罪,但也不是无法忍受。生存是学会妥协的一次性通关游戏。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停止请假。工作繁忙,而空闲的时候他会想着阿尚。
晚上回来,他便倒在床上看她们游行的视频。他看见阿尚的脸——她剪了长发,留了一头潇洒干练的短发,她把油彩画在脸上,高高举着呼吁性别平等的横幅。木邬觉得,她的模样真美。
风言风语横行,有夸奖的,也有嘲讽的,甚至有人批评她们破坏公共良俗。那一条条白字弹幕飘然划过,留下木邬本人双目酸楚——他的眼睛花了。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去看别人怎么评论她们。他想知道,像鬣狗闻到腐肉的香气一样要让自己陷入“已知”的病态痛苦中。
木邬看见大众对她们的功利性褒奖和功利性批判,他也看见她们被剥夺的子宫再次变得有利可图——现在他知道了,有种混乱式的集体意识叫“政治正确”,它的表现形式和内核处于矛盾(甚至完全相反)的状态。当她们的脸出现在大众目光下,她们证明了人权自由,也自然而然成为所谓“政治正确”的牺牲品。这是他者目光在她们的姿态中衍生的狂火。一场革命式的集会总会带来浪潮式的非议。而他自己,躺在床上,只剩疼痛。他哭了。他屈服于此刻的病痛和看见的现实,仿佛沐浴在一场暴雨中。
木邬看累了,便走到门口,正巧听见门口的工人对那些抗争的beta和omega评头论足。胡椒哥也在其中。木邬忍不住去想,她们真的错了吗?这真的有用吗?
这到底是显摆丑态的偏激行为还是为自由抗争的崇高之举?他想起阿尚曾给她的小姐妹们说的话——所谓的“崇高”往往是拥护权力的附属,而没有权力的“崇高”却总被贬低为叛逆。
工人们说:“好了,现在她们有名了,名利给她们带来金钱,她们又可以搞炒作,搞小报,忽悠她们的小姐妹搞这一套!”
他们说得她们很是可恶,可木邬不能理解,于是,他跑去问胡椒哥:“为什么?”
胡椒哥说:“你看,她们怼天怼地的,还不是自私罢了,你不听她们的,她们就要打倒你,一群疯婆子。”
木邬说:“我觉得不是。”
胡椒哥说:“因为你小,你不懂,你没见过,跟维权人士扯上关系,后半生就毁了……”
因为木邬是喜欢胡椒哥的,他知道那是个好心人,所以这时候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出现在游行中,那场病让他新生的友谊没能夭折在误会里。然而他不能理解胡椒哥对维权人士的愤怒,仿佛alpha才是受害者。
他说:“你不懂。”
木邬摇头,说:“我不懂。”
谁真的懂呢?总之,我们能懂——这个世界缺爱,缺得营养不良。
他说:“算了,反正不关我们这些底层人的事。”
“我们?”木邬叫了一声,便靠过去,他把手放在对方饱满的胸肌上,暧昧游走,像是进入发情期,他竟把一个alpha弄得脸红心跳。
“哈哈哈,你这是性骚扰。”胡椒哥说,但他没有阻止,反倒很是享受。
“为什么不许omega性骚扰alpha?到处都是alpha性骚扰omega的新闻。”木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