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傍晚的天色像是被打翻了的颜料般绚烂多彩，小舟在河中央晃荡，远处是点点万家灯火，一片寂静无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宁桓自娱自乐地哼着小调，时不时划下浆控制方向，大多数时候只是任舟随水飘荡。

午后他便约好了任野来这泊舟，此刻日薄西山，黄昏的光线刚刚好，给任野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任野很放松地在闭目休憩，明明已经补了一天的觉了，却像总也睡不够似的，何时何地只要有条件就能立马进入深度睡眠。

他斜斜地瘫坐在船板上，一腿曲踡起来，另一只腿直直地支楞着，身体后仰头靠在船舷，双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两侧，食指轻扣，应和着宁桓的节拍，可以说是个毫无形象的姿势，从中却透出了痞坏痞坏的流氓气息，还有些艺术家的颓废。

宁桓爱惨了他这幅样子，仿佛天地间唯他一人，什么也不在乎。

他们坐的很近，宁桓转头就可以看到任野发梢上跃动的斑斓光点，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映出一小块阴影来，呼吸平稳，胸腔有节奏地起伏。

宁桓不由自主地像他靠过去，手指堪堪停留在离脸颊处一两厘米的地方，缓缓地临摹任野精致的眉眼，他的食指划过微蹙起的眉头，任野眉色很深，加上莹白的肤色，衬得他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再向下划过他挺拔的鼻梁，侧面弧度优美，最后来到禁闭的唇边，殷红若丹霞。

整个过程宁桓都是小心翼翼地，呼吸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任野的好梦。这幅眉眼他在心中，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勾勒过千百次，却从未有过机会像今天这样近距离地观摩，得偿所愿的他像个捡到宝的孩子满心愉悦，却又因为无人可分享，这欢喜中便混了些苦涩。

歌声如主人的心情般渐渐低了，宁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拾好烦杂的千思万绪，起身走到船头去划桨，往来路返回。

船行得愈来愈快，激起浪花翻飞，任野在晃动中醒转，不舒服地揉了揉自己因睡姿不正确而酸痛的肩膀，甩甩脑袋，睁眼便看到了宁桓默默划船的侧影。

“咦，怎么不唱了？”任野疑惑道。

“我这不是怕吵醒你吗？你可真够能睡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宁桓自知失言，话音戛然而止，

好在任野刚清醒不久，脑子还没彻底运转，没太在意，“你怎么不哼歌了？虽然听得我摇摇欲睡，但配上这曲子莫名还挺好听的，你声音这么好听怎么不经常唱歌呢？太可惜了。”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都唱给你听啊？嗯？”宁桓眨眨眼，抛来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喂！我说哥你没事干嘛撩我啊，这不是越女向楚王求爱的歌吗？”任野从地上一跃而起，伸了个懒腰。

“我好心给你唱歌，你好意思在这嫌东嫌西的，过来划船！”宁桓继续低头划船，看着小舟驶过水面的痕迹，顷刻间消失不见，他该怎么告诉任野这首诗不是什么越女表达爱意，只是一个爱慕着楚王的摇船者勇敢地倾诉他的爱罢了，两千多年前的人尚可以坦坦荡荡地示爱，而今他却只能把一腔深情活血吞，酸涩一人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