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医馆在下午最是热闹,有生病拿药的,也有只是在那儿东南西北地聊天的,虽说是医馆,可这情景倒是和茶馆有的一拼。
能闲到侃侃而谈一下午,大多是孤寡老人,上了年纪病痛自然多了起来,潜藏在身体里的隐患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折磨无止境。
宁桓便在坐诊的闲暇之余给他们检查检查身体,开些缓解疼痛的药方,挑拣好药材包装的好好的给他们,耐心叮嘱用药注意事项。
刚开始老人们都不接受,硬要给钱,说怎么好意思白拿东西,后来他们便时常在医馆帮忙打扫卫生以作回报。
今个儿一众老人们照常嗑唠叨时,肖然来了,场面刹时安静,众人目光齐齐望向他。
肖然手里夹着根未点燃的烟,并没有走进来,只是靠在医馆门口晃了晃手,示意宁桓出来一下,无视众人看向他或怜悯或玩味的眼光。
总有些人喜欢以狭隘却自认为看透一切的目光去评判他人,见不得离经叛道,看不惯别人稍有不同于常人的人生追求,一有这样的人出现,便纷纷抱团议论,言语化作伤人的利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寻求那点可怜的优越感: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说你错了,那么你就是错的。
这里租客鱼龙混杂,住着各种各样的人,却没有“异类人”的容身之处。
肖然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被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身处漩涡的中央,他自甘堕落了。
午后的阳光亮得刺眼,宁桓看到了肖然,一个有些阴鸷的少年,表情总是充满了不耐烦,像是常年笼罩在幽深长远的黑暗里,此刻他的身后却是万丈光芒,他放下笔起身,对等待一旁的病人们致以歉意,“非常抱歉,耽搁两分钟。”
“想通了?”宁桓问道,他想安慰点什么,可是觉得言语在这种时候总是匮乏而显苍白无力,走近一步给了肖然一个安抚性的拥抱,用力地拍拍他的后背。
“嗯,我…”肖然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宁桓和他是一类人,曾抱着玩玩的心态去追求过宁桓,知道宁桓心里有人之后便不作纠缠了。
也因着那些时日的相处,他越发觉得宁桓此人真的很有魅力,待人接物,都是绅士风度,想着这么一个天菜级别的人在眼前,不能浪费了,既然不能当情人,做朋友也很不错。
宁桓放开肖然,鼓励似的看着他,只要肖然肯跨过心里那道坎踏出这一步,就好比走出暗无天日的阴影沐浴在阳光中,开启崭新的未来,每个人都可以从头开始。
“我想回去读书。”肖然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倒不是怕宁桓嘲笑或者看不起他,只是辍学这么长段时间,他早已丧失了当初那种年少轻狂的劲儿。
“好!”宁桓粲然一笑,“学费的事有我担着,你不用担心,安心读书就好了,这几个月你在家好好复习整理,开学我送你。”
“谢谢你,宁桓。不过家我不打算回了,我在外面和人租了房子,”肖然垂眸,神情黯然,“那我走了,别送。”说完挥挥手算是告别,拖着他的行李箱离开了,里面装满了儿时母亲送他的礼物,斯人已逝,总要有些寄托来怀念,亦是对过去自己所作所为的警醒。
宁桓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进绚烂的阳光里,一步步将过往踩碎,那姿态犹如涅槃重生。
他又想到出租屋里独自一人的任野,心里一阵钝痛,美好的东西被现实撕裂,那感觉像是被锤子反复敲打,曾几何时任野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不过,他相信自己可以带任野从泥泞中挣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