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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芩听的心里颇不是滋味，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股歉意，声音还是那般柔柔弱弱的，然而说的话丝毫没让钟度听出半分歉意。

“妈妈知道以前对不起你……但是阿度，看在那是你亲姐姐的份上，就帮她一次吧，等咱们家熬过这个困难之后，你姐姐肯定会加倍感谢你的！”

声音十分恳切，只是钟度听着刺耳，又扎心。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们那个家，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家。

他不明白自己凭什么要帮忙？

这二十几年来自己怎么过的，她们可曾帮过一次忙？

……

想来也无意义了，钟度没有看着她，而是木讷的盯着眼前的杯子出神，对面的她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吭声。

钟度缓缓地抬起疲惫的眼皮，第一次目不转睛的正视着她。

“你求我的时候就把我当儿子了。”

面前的王玉芩像个委曲求全的可怜妇人，眼巴巴的望着他，双手也紧紧的攥在膝头。看起来无助又脆弱的样子。

钟度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可怜巴巴，还是演的像那么一回事。

用她这永不可改变的身份，再配合上一副孤立无助的模样，一步步的去击破他的心理防线。

然而当他无意间瞥到她鬓角适时跳出来的一丝白发时，他一直紧紧包裹着不露风声的内心，终于还是被这一根柔弱的发丝给割裂出了一道酸软的裂缝。

“要多少。”他闷闷的问道，目光也收了回来，再次投向安静的杯子。

王玉芩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毫不加掩饰的受宠若惊，而又意料之内的表情来，眼中也绽出了让低头的钟度难以察觉的胜利的光芒。

“真的吗阿度！”她的音色终于褪去了先前的虚伪阴柔，带着些微激动的颤音，“我就知道你一定肯帮你可怜的姐姐！阿度，也不多的，就……就十万，剩下的我们自己已经凑齐了。”

钟度默默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十万……十万那几乎是他银行卡里所有的存款了。

他自认自己折腾这么多年依旧过的穷困潦倒没点出息，虽然从未放弃努力挣扎过，但既然自己一时心软开了口，听到这数额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堵闷。

他曾经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才过上这输得一塌糊涂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渐渐有了起色，这个女人又再次到来，求他付出辛苦拼来的所有，去替另一个只有血缘关系名存实亡的女人解决燃眉之急。

活了三十三个年头，从未有人为他拼尽所有，也没有谁为他低声下气求过谁。

倒是只有他，小小个的时候哭的肝肠寸断的求这个女人留下不要抛弃他，也为那个欠了一屁股债的暴躁亲爸，挨家挨户求过一个又一个债主宽限谅解。

他认真想过，可能自己上辈子真的欠了这三个人太多，可能有过血海深仇。

这辈子全用来还债了。

“账户给我。”钟度收回沉闷的思绪，用指头敲了敲桌子，“你有我号码吧？”

“没…没……”王玉芩喏喏道。

钟度抽出桌边的一张菜单，取出胸前衣袋里的笔，唰唰的飞快地划出一串号码，而后又推给她，“发给我。”

“好的！谢谢了啊，阿度。”

钟度瞅着她利索得不得了，还要装作郑重其事的收起来那张单子，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可笑感。

王玉芩收好放回包包后，显然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她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他：“那……那我……”

“嗯，那你走吧。”钟度随了她的本意，率先站起身来，不以为意的朝她摆摆手，“我要忙了，我赚钱不像你们那么容易。”

王玉芩也站了起来：“阿度，送送我吧。”

钟度感觉自己听到了她的一丝不舍，他笃定的认为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两人被身旁的喧闹嘈杂声夹杂在狭窄的过道里一前一后的走着，地面还有些黏腻湿滑，每走一步脚底都有种黏糊糊的不爽快感，钟度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她，看着她那发丝依旧丝毫不乱的后脑勺，闻着她身上陌生而沁人的香水味。

他有那么点真切的希望高跟鞋踏步的声音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而她脚步如飞，没几步已经到了门口，她转过身来，对着钟度又扬起刚见面时拿捏得当的笑容：“我走了，阿度，今天真的谢谢你。你姐姐一定也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