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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脾气古怪捉摸不定的钟度，邹温于他而言真是个顺心如意的小绵羊。
等到钟度慢慢悠悠挪着车子回到店门口时，王敦已经急不可耐的跨着步上前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力道之大都将他的手腕抓红了，一脸急急切切又带着点神秘的对他说：“哎哟度哥你可回来了！你猜猜看谁来找你了！”
钟度的神智还没完全从刚才的丧气中回过神来，木讷的看着他：“……买家找上门来了？”
“什么？什么买家？”王敦一脸摸不着北的神情盯着他，看他送个外卖还能失魂落魄的回来心中自是郁闷，用力摇了摇他软绵绵的身子，“什么？你该不会被刚才的客户投诉了吧？你去晚了吗？”
说起来心头就赌的慌，钟度嫌恶的冷哼一声：“是被恶心到了。”
王敦哪顾得上管他怎么回事，用力拉扯他进大门里，差点绊得他一个踉跄，口气颇为急急忙忙的说：“哎呀别瞎扯这么多啦！你快去16号桌，对对对，最角落那个啊——你妈来找你啦！”
这话像个巨大的氢气球一样，毫无防备的瞬间在他的两耳边爆炸开来，他甚至感到脸颊有一丝真切的撕裂的疼痛感。
妈？
那个女人？
那个为了让姐姐获得更好的生活而改嫁到暴发户家里，却偏偏抛弃他的女人来找他了？
来找他了？
来找他干什么？
走过去的每一步，钟度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的背影，仅剩几步，那人便近在眼前了。
他还是迟疑的停了下来。
而对方似乎已经感觉到他的接近，干脆利落的回过头来，表情既是惊喜又充满惊讶，钟度说不出她是纯粹的高兴还是尽量表现出高兴。
反正也没差。
她烫了一头栗色的波浪卷，好看的发尾服服帖帖的蜷在头上，耳朵上镶着晶莹透亮的珠宝耳饰，一身的华贵，与这喧嚷充斥着腻香味的餐厅格格不入，此刻这样的贵夫人理应坐在高档有格调的餐厅才会显得更搭调。
钟度默默打量了眼她精致优雅的妆容，自从改嫁之后岁月好像也拿有钱人没办法，她看着甚至比叫许玉芩时还年轻，大概是改姓王了，姿容仪态也雄唱雌和的跟着摇身一变成了贵气妇人吧。
王玉芩看他杵在那里，歪头示意他坐在对面，几缕染着贵气的发丝生动的跳了下来，她热情的笑笑：“怎么啦儿子，坐呀。还是看到妈妈激动的不会动啦。”
“……呃，”这一声儿子叫的他心里有些别扭，一直以来都活的像个孤儿，仿佛突然间又被人强塞了一个亲妈一样别扭，他勉为其难的走过去坐下，终究还是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回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不习惯。”
二十几年都没听过那个男人和这个女人这么呼唤自己了，这一声叫唤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好像叫错人了一般，心里的芥蒂又破土而出。
王玉芩微笑着的嘴角略微有些僵硬和尴尬，她合着如葱段般纤细嫩白的双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低头玩手机躲避着看她的钟度好一会，看他压根没有想理会自己的意思，这份无谓又尴尬的沉默还是需要她率先打破。
“阿度，你怎么这么说嘛，你不还是妈妈的儿子嘛。”她的声音捏的柔柔的，好像生怕夹带一丝不顺耳的气息搞砸了现在还算平静的氛围。
“好像不是，”钟度的音色仍旧不带什么色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有两个新的儿子了吗？你不缺儿子吧。”
王玉芩的脸上瞬间爬满尴尬与一丝愠怒，抬起镶满艳丽美甲的手，不自在的撩了撩头先落下来的发丝，呵呵的干笑几声：“哎哟真的是，我们阿度说话真的越来越不乖巧了哈……这样说妈妈会难受的。”
钟度不以为然的又抬眼瞟了她一眼：“哦。所以什么事，我很忙的。”
“哦，”王玉芩赶紧顺水推舟搭上话来，“所以你在这儿工作是吗？你来做服务员了……啊，送外卖的？”
一提到“送外卖”几个字眼钟度的内心就一阵烦躁，今天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一通不愉快的羞辱和恶心，眼见着眼前的女人还要来第二击，他的脑子就有点突突的疼起来。
他不耐烦的打断她：“有事快说！”
王玉芩看他脸色这么臭，自觉多嘴，识趣的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也有意的削弱了几分：“阿度呀，妈妈这次来……真的是有不得已的事，想拜托你帮帮忙的。”
钟度这会才抬起头来，神色终于认真了几分。
他想听听这个几乎五六年未见的女人，见面的目的到底是要求他什么。
“你也知道……你叔叔他……”
“我的什么叔叔？”钟度不屑的反问一句。
她嘴里的这个人无非就是那个靠圆滑狡诈使劲坑骗客户的钱，还走了狗屎运逐渐经营起大公司的暴发户老公罢了。
“啊，就是我现在的丈夫啊。”王玉芩也是颇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立刻自自然然的改口道。
“然后呢？”
“你叔叔他……最近生意遇到了点小困难……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跟外人说又不好，怕别人知道咱现在的困境，所以想想还是找你看看能不能帮帮妈妈……”
“什么小困难被逼无奈到要找我个小人物帮忙啊？”钟度毫不留情的讥笑道。
说的王玉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神躲躲闪闪的瞄向桌子底下：“就……经营出了点问题。不过很快就能解决了！我找你不是来求你帮帮我和你叔叔的，是帮帮你姐姐的。”
“……”钟度好奇的皱起了眉头，“帮我姐？她干嘛？”
帮一个比他大了六岁的，跟着王玉芩落户到新家庭后就再也没见过，连长什么样都模糊不清的另一个女人？
王玉芩赶忙点头，忙不迭的接着往下说：“你姐姐打算盘下一个商铺，不过我们现在账户暂时就被冻结了，取不出钱来，但你姐姐合同也签好了，这钱眼看着就要赶紧付清了……我们也没办法……你姐姐也是花了好多心血才有机会开起自己喜欢的店的……”
钟度一边平静的听着，一边端起桌上的茶壶，满满的倒了两杯温热的红茶，把另一杯推至她桌边，自己先端起来大口大口的饮尽，随即打了个嗝，口腔里满是红茶的浓香。
只要闻不到空气中让他烦躁的，粘稠的气息就好了。
“你们这种有钱有势的人，出了事多的是朋友吧，怎么？个个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跑来找我一个打工仔？”
“我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嘛，你也知道，都是些生意上的酒肉朋友，这种困难的事，知道的越多，越没面子的。”王玉芩端起眼前的红茶慢慢的喝着，眼睛始终没离开钟度的脸。
钟度朝她扯出一抹苦笑：“我感觉我连你们那些酒肉朋友都不如啊，”说着顿了顿，向她举了举杯子，又一口饮尽，“我都没吃过你们给的酒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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