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纵马(1 / 2)
顾钦若看着前方纵马疾驰的身影,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地步。
近来相处,他也算摸清了皇甫厉行事不羁的风格,但没想到能不羁到如此地步:
他和太后撕破面皮后,换了一身常服,要和顾钦若比赛马。
而且不是去盘马场,而是打马直接出了禁城。
跨过护城河,便到了外郭,看他避开众人耳目穿街过巷的熟练,想来以前没少“微服私访”过。
京城地多黄土,马蹄奔腾扬起一片尘沙。
百年来战多和少,即便流民多往京师集聚,出了内城,依然住户稀少。
车马轧出的平坦大道与行人罕至的曲折小径交错,远方绵延着大片田垄,小麦已收割了,种着高高的玉米,路旁时见战火焚毁的颓败房屋,偶尔有歇脚的驿站。
顾钦若知道皇甫厉心内郁郁,只跟在他身后催马扬蹄。
天边渐渐升上虚弱的圆月,马蹄得得声中夹杂着骑马人恣肆的呼喝,马鞭挥舞,虎虎生风。
不知行了几时,皇甫厉终于长吁一声,拉马止蹄。
大风刮过旷野,马嘶凄厉,直传至天际,远远似有马嘶回应。
顾钦若紧跟着停下,看他面色潮红,微微喘气,发髻早已被狂风刮得散乱,猎猎翻卷,露出底下一双流光溢彩的眼。
他竟有一瞬忘了该说什么。
皇甫厉率先回过神来,望着他勾起唇,道:“回去?”
顾钦若莫名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点头道:“好。”
他慢慢调转马头,沿着原路返回,顾钦若与他并辔而行,终于忍不住道:“陛下熟悉此处地形?”
皇甫厉扬起下巴,笑容得意:“自朕能上马时便是了。”
能上马时便要借此排解郁愤,他幼时究竟是何情状?顾钦若没舍得问下去。
远处的马嘶却好似近了些,侧耳再听时,马蹄声飒沓震响,步伐齐整,沉重稳健,如军队行进般。
除了那吆喝的清脆女童声让人无法与残酷的军队联系起来。
皇甫厉抬起一边眉毛,示意顾钦若勒马。
月亮爬得更高了,铃铛响声随风送来,陡峭的黄土塬下缓缓上来一只马队。
再细看时,原来还有骆驼。
高高的驼峰旁挂着巨大的褡裢,皮质水囊拍在上面啪嗒啪嗒响脖颈上挂的铃铛也跟随发出清脆铃音。
最后出现的马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蓝布衣裳,鬓边簪满各色花草。她手拿长棍,骑在马上高声喝赶驼队,满面尘土,但依然中气十足。
皇甫厉玩兴大发,驱马迎上前叫了她一声。
小姑娘回以一声长啸,赶着马匹骆驼继续往前。
顾钦若听得皇甫厉问她怎么一个人赶马,小姑娘胆子挺大,落落大方回道:“老爹摔扭了腰,我跟着他赶了八九年了,一个人也来得。”
皇甫厉催马跟在她左右,道:“还要赶多远?到定城?”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你打什么主意,我会功夫的。”
皇甫厉开怀大笑,道:“请你带路的主意。我和同伴来定京,迷了路,你带我们过去,请你吃碗面好不好?”
小姑娘热情地道:“好,我正好要到西市粮行交货。”
“幸好你们赶上我跑最后一趟,”她吆喝了声马群,边道,“过了这趟再无行人的。”
皇甫厉笑眯眯谢了她,和她商量起想吃什么面来。
顾钦若见惯了胡人民风剽悍,看他二人聊得十分相得,也还有些无奈。
小姑娘见他一直沉默,扭头打量他一眼,又冲皇甫厉道:“你的同伴不会说我们的话吧?”
皇甫厉轻嗤了声:“他呀,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字,什么话都不会说。”
顾钦若淡淡出声:“你想说什么?”
小姑娘“咦”了一声,以一种被骗的目光扫了皇甫厉一眼,又十分兴奋地转向顾钦若,“我想说你长得真好看!”
皇甫厉在一旁冷哼了声,小姑娘继续叽叽喳喳道:“你是汉人吧,我们老板也是汉人,他也长得有你这么好看,他会说胡语,还会说很多别的话......”
皇甫厉忍俊不禁,道:“老板这么好,怎么不嫁给他?”
小姑娘吐吐舌头:“太好了配不上,我就想找个踏实肯干的男人。”
皇甫厉瞅了顾钦若一眼,顾钦若冷着脸当没看见。
又听得他含笑道:“那把这个次一等的送给你怎么样?他倒是踏实肯干。”
小姑娘听出他打趣自己,反唇相讥道:“你看上他踏实肯干,那怎么不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