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仇怨(1 / 2)
顾钦若办事相当雷厉风行。
自九月初围猎,未满旬日,便呈上了整套朝庙歌辞及乐器编舞。
胡人中通此道的极少,皇甫厉交给参知政事尔木衮与丞相审校,顾钦若果然不负他所望,借机与二人结成知交。
某次朝后议政,皇甫厉留下二位宰执,漫不经心提及顾钦若,见他们言辞间对其颇为赞许,心下也摸到几分底,道:“朕有意设立观文殿学院,提拔青年才俊,整肃朝制,多劳二位爱卿执牛耳,可好?”
冯尔二人推脱一番,最终拟旨任尔木衮为掌院,顾钦若贰之。
时逢岁末考官,各县提拔上许多政绩斐然的地方官,皇甫厉委任顾钦若为考官,网罗大批人才进入观文殿学院。
当朝武将向来尊于文臣,太尉加紧了渗透禁军,对他这些没什么威胁的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二人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太后见到他倒是脸色越来越坏。
皇甫厉偏不让她好过,议政时全将人叫到宫中,今日在此宫,明日在别殿,撞上太后,她虽还来不及做什么,面上也有些讪讪的。
这日顾钦若向他汇报情况,皇甫厉见到池中几尾胭脂红鲤鱼,不免联想到产鲤鱼的蓟县,又想到顾钦若提及在蓟县的师父,因问道:“你同门还有其他师兄弟么?”
顾钦若一时没跟上他思路,顿了顿,方道:“臣不知。”
皇甫厉撑在石栏上瞅了他一眼:“你怕朕任用其他人冷落了你?”
顾钦若疏离地往后退开,拱手道:“陛下说笑了。”
皇甫厉嗤了声,道:“朕既说笑你为何不笑。”
顾钦若冷然的眼梢跳了跳,似乎略有无奈地道:“先师少壮时最喜任侠,四处任侠,臣实不知是否别有弟子。不过......”
他犹疑了下,在皇甫厉催促的目光下缓缓道出:“先师曾与一名武将......纠葛颇深,此人应仍在边关为将,可堪大任,但其人脾气暴烈,又对先师......心存愤恚,若是受臣举荐,未必肯受命。”
皇甫厉琢磨了下他口中的“纠葛颇深”是个什么纠葛,道:“谁?”
“施霆。”
皇甫厉讶然“咦”了一声。
此人他倒确实有些印象,先皇还是太子时,施霆就因忤逆圣上被贬到塞外。
听说他战功赫赫,皇甫厉亲政后都还听有人称颂施将军何等用兵如神,但估计已是花甲之年,又听闻脾气乖戾,也就没动过调他回京的心思。
不过如今京中遍布太尉党羽,让施霆回来搅搅浑水也行。
只是不知顾钦若说的“心存愤恚”又是什么愤恚。
他长眉一轩,看向顾钦若,等他解释。
顾钦若却又讳莫如深,抿着唇,俨然油盐不进。
皇甫厉哼笑了声,猜测道:“既然你说不知有无师兄弟,那施霆定然不是了,”何况年纪上也不对,“施霆是虞国降将,那你师父也该是同时投降的了。”
顾钦若不置可否。
关于已过世的师父,他一向三缄其口,连姓名也推说不知。
皇甫厉继续道:“与施霆同朝为官的虞臣,朕还查不出么?”
“陛下国务繁忙,”顾钦若说得云淡风轻,“何须执着于此等微茫小事。”
皇甫厉忽然被他的淡漠态度惹恼,冷笑道:“是了,汉人隐士何等高洁,岂是朕配知道的。”
顾钦若叹了口气,苦笑道:“陛下何必拿这话来刺我。”
皇甫厉盯住他:“那你现在肯说了?你以为就你会说反话么?”
他早堆了一肚子无名火,正要再吐出一堆刻薄话来,顾钦若终于松了口,无可奈何道:“先师确实不愿入仕雍朝,却也不曾任虞官。他昔年游侠时曾遇山匪打劫,那山匪与当地豪富勾结,先师激愤之下投入雍朝宦林,报仇后便挂冠远隐,不问世事。山匪被抓入牢中痛打一顿,其后贿赂狱卒逃出,南渡入虞为将,又在荆州被围时投降雍国。”
皇甫厉隐约猜出大概,果然听得顾钦若幽幽道:“这山匪便是施霆。据说雍朝屡次延请先师为官,皆被辞了。他自言绝不与施霆同朝为官。”
皇甫厉听得趣味盎然,评道:“钦若,朕觉得你有所隐瞒啊。”
顾钦若似乎僵硬了一下,瞥了他一眼,终于合盘托出:“先师与施霆此前还有往来,具体情形臣实不知,但整理先师遗物时,曾发现几封书信,未署名,字迹潦草,不似先师手笔。”
皇甫厉“啧”了一声,没再逼问他还隐藏了什么,心下已有七八分主意。
“当年名动天下的姚笑丘居然隐居在蓟县,”他眯眼看向顾钦若,见他神色便知猜得不差分毫,“朕倒是运气好,找到了他关门弟子。”
顾钦若垂眼看向水池,神色微有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