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杨绍先顿时来了兴趣，问：“四危？哪四危？”

白士奇正色道：“第一危危在藩王，王上一定知道，成朝建国之初为了拱卫天子稳固地方，将亲信兄弟封到各州郡为王，虽然安排了监察吏监督各王的行动，但百余年来封地的王爵父传子子传孙，诸王在地方威信已深、势力愈大，监察吏形同虚设，这一代的天子更是乱中夺位，那么其它藩王自然会想到，袁从晟的皇位是抢来的，那一旦有机会，他们也可以再抢。”

“胜者为王，天经地义。”杨绍先看一眼身后的几名护卫，那几人立刻走远了一些，专心观察周围有没有别人走近。

杨绍先道：“白卿，你继续说。”

“是。”白士奇伸手指向眼前的运河：“第二危，就危在眼前这条运河上，因为这条运河，中都已危如累卵！”

杨绍先沉吟片刻，问：“你是说，截断水路？”

白士奇赞赏地说：“王上英明！当年成朝太祖开凿了这条运河，经过两百年积累，令中都成为天下最富的都城，但从此一城的漕运交通也过于依赖此河，若有朝一日豫州或徐州的藩王生了异心，发兵将中都水路截断，其它救援的兵马又没有及时赶到，要不了半个月城中弹尽粮绝，中都必破，这条运河可以运来天下的珍宝，也能运来灭城的战火。”

杨绍先喃喃道：“……要真有那么一天，趁豫州或徐州兵力空虚，我们西邺举兵一攻，也很有可能直捣黄龙拿下中都。”

白士奇看着杨绍先眼中兴奋的亮光，心中微微一冷，在西邺人人都知道，杨绍先是个喜欢汉人的氐人皇帝，他研究汉人的诗歌礼乐，欣赏汉人的游戏享乐，也不拘一格任用成朝来的汉人入朝为官，甚至白士奇被重用，也有部分原因是他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

但即便再喜欢汉人，也只是图谋这块疆土的另一种表现。

“是这个道理。”白士奇自认是氐人，很快将那点复杂心绪抛开，又问：“如果王上是成朝天子，会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杨绍先迅速回答：“迁都！”

白士奇道：“迁都就要面对第三危——藩王和世家。要迁都那么迁去何处？有现成的前朝古都是好去处，可藩王们的府邸也在那些地方，他们肯让位？比藩王更不愿意的是中都的世家与高官，这次来您亲眼看见了，天下没有比中都更繁华的地方，那些贵族少年在歌舞坊里挥洒千金，靠得也是祖辈们在中都的世代经营，让他们全部抛弃去新的都城，无异于挪动已经扎根百尺的巨树，谈何容易？”

杨绍先听得眉头紧皱，手中无意识地转动如意，思考自己跟袁从晟异地而处能怎么办，半晌后他说：“难虽然难，但既然是袁从晟，未必做不到。”

十多年前成朝那场轰轰烈烈的夺位之战，先帝十来个儿子最后死的只剩七个，其中固然有其它皇子下的狠手，但只有袁从晟的手段最滴水不漏，尤其是以不孝之罪赐死十一皇子，是以太后名义出的懿旨，袁从晟还伏棺为弟痛哭，旁人对他无可指摘。

白士奇拈着颔下短须，此时都忍不住为他国君主犯难：“未必做不到，只是太难了，第四危说是成朝之危，其实更是袁从晟之危。如果他决定迁都，就会成为孤君，他的元后林氏是武将世家之女，继后李氏是赵郡望族之女，这些世家都是助他夺位的大功臣，可一旦他决定迁都，这些功臣就会反过来违抗他，到时候杀不能杀，连枕边人都要提防，真正是与众为敌、孤家寡人。”

藩王、运河、世家、孤君。

杨绍先眼中闪过戾气，他果断地说：“可要是孤，还是会迁都，袁从晟一定也会这么做。”

“所以，成朝恐怕要有一场大乱了。”白士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