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两人视线一撞,袁钧眼中陡然生光,立刻疾步走向袁昭。袁昭伸手本想去抓袁钧,却叫他眼中的光芒慑住慢了一下,反被袁钧扣住手腕。
袁钧专注地看眼前的人,脸上仍是被魇住的神气,他攥着袁昭的手越来越紧,冰冷指尖按住一层薄薄的温热皮肉,脉搏随着鲜血流淌有力地震动。
在建宁抓的苗人向导说过,瘴毒或令人头痛呕吐,或令人发冷伤寒,或可令人陷入幻觉在梦中死去。
袁昭被攥得很不舒服,但袁钧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彷佛是在一寸寸地确认他的存在。在这种目光中,那点隐秘无由的躁动又在胸口中翻起,袁昭看着袁钧,忽然好奇侄子梦到了什么,他用自由的那只手拍拍袁钧的脸,问:“阿虓,你哪儿不舒服?”
铺天盖地的红雾在眼前消退,袁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渐渐清明起来,膝盖软了一下,袁昭忙伸手扶住侄子,摸到他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湿透。虽然殿中比外面暖,但到底是十二月的夜里,袁钧满身寒气袁昭也只穿了单衣,两个人都觉得冷了。
延光殿的宫人一时不敢上前,薛和文最有眼色,过来帮袁昭将袁钧扶到床上,抓起锦被披在他们身上,又让宫女拿两个手炉过来。床上还有袁昭刚刚睡暖的一点余温,袁钧坐了片刻,裹住被子竟倒在袁昭的枕头上睡下了。
袁昭刚抱上暖炉,身上盖着的被子就叫袁钧一裹给卷走,他愣一下,又不能把病人给弄醒轰下去。
薛和文忙取狐裘给袁昭披上,轻声请示:“小人现在让人去收拾偏殿,侯爷在偏殿睡一晚?”
袁昭听着就嫌麻烦,还有点被鸠占鹊巢的不爽,折腾这会儿他也困了,便道:“算了,再抱床被子和枕头来,我将就睡,太医来了不要叫醒我。”
旁边一名宫女迅速抱来枕被,动作熟练地铺到里侧,袁昭从袁钧身上跨过,钻进被窝在侄子身边睡觉。
薛和文便让延光殿的宫人们出去,留一个延信殿的宫女跟他在内殿守夜。
空中的弦月被乌云遮住。
袁从晟今夜宿在李皇后的元福殿,他到延信殿时,袁钧和袁昭都睡熟了,太医在帐外为袁钧诊脉。袁从晟将床帐撩起少许,袁钧睡在外侧,袁昭睡在里侧,一线光漏在两个人脸上,他们年纪相同、身高相近、因为血缘的关系样子也有两分相似。
薛和文要叫醒睡着的两个人,袁从晟却冲他摆摆手,从帐中的缝隙看了两个孩子一阵,脸上露出笑影,眉间的悬针纹都显得柔和了。
李皇后在旁轻声问:“陛下想到什么好事?”看年纪她应有二十七八,生得算是貌美,一身衣履穿得齐整,脸上素净无妆,鬓上全无簪环,也是半夜里匆匆而起,和袁从晟说话时语调虽然亲昵,却不失端庄矜贵。
袁从晟低声说:“朕只是想起来,上次看见他们俩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他们那会儿只有这么大。”袁从晟伸手比了三尺来长,又笑道:“佛奴午睡时一般醒得早,爬起来就去闹阿虓,阿虓叫他闹醒也不理他,说来好笑,佛奴小时候最不爱哭,偏偏每次阿虓不理他他就要哭,虽然是装的。”
“佛奴小时候倒很皮实,瞧不出长大会是现在的性子。”李皇后也笑起来。
太医诊完脉,将袁钧的手请回被中,站起身来。
袁从晟看见,放下帐子对太医道:“出去说。”一行人便脚步轻缓地离开内殿,宫人吹灭灯烛。
殿内暗了下来,袁钧睁开眼,眼里毫无睡意。
外殿灯火通明,延光殿的宫人还呆在这里不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