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那你记得什么?”袁昭随口问道。
“也记得不少,像十六叔,一直待我很好。”袁钧微微笑道。
袁昭脸上不由露出怜悯之色,怪不得变化这么大,原来是摔坏了脑袋。
外面渐渐亮起来,天光穿过窗格在地面印上光斑。袁从晟问不出更多,只好说:“罢了。”又想起一事,向袁昭道:“过几天,梁州王世子要随父入京,你别生事,怎么说也是叔叔辈,哪有跟侄子拌嘴打架的道理。”
袁昭瞅袁钧一眼,心里冤得慌。他跟梁州王世子几年前是打过架,但也不是为自己,是那小子跟人嘲笑袁钧:“他用什么虓字?十年不啸的老虎,也就是个哑巴老虎。”正巧这话让袁昭听见了,论起亲疏,他跟袁钧好歹天天见个面,就问梁州王世子什么意思,那家伙红口白牙说的话,转头就不认。俩人都是猫嫌狗厌的岁数,推推搡搡就打起来,宫人们拦都拦不住。梁州王世子是个胖子,不及袁昭灵活,被打掉了两颗牙,袁昭最后也没讨到好,让袁从晟拿一柄如意打了几十手板。
袁昭不乐意地问:“他来干什么?”
袁从晟话音淡淡的:“来换徐州,你六哥想徐州想的要命,不押个世子在中都,凭什么问朕要徐州?你们都看着,不只他一个,今年大朝会人一定来得最齐,几位世子一个也落不下。”
袁昭才想起这茬,徐州王前阵子暴病而亡,因为身后无子,封地没人继承,不少藩王都上表求封徐州。袁昭对这个二哥印象淡得很,懂事后只见过三四面,想起他心里不觉得难过,只好奇起来徐州归谁。
他刚想问,袁钧冷不丁开口:“二皇叔出了什么事?”
袁从晟和袁钧都看向他,袁从晟皱眉道:“上个月薨了,这也不记得?再换几个太医给你瞧瞧,免得被庸医所误。”
袁钧静了片刻,说:“儿臣不记得。”
袁从晟提高声音道:“来人。”一群宫女内侍迅速填入空荡荡的殿中,袁从晟吩咐人去传太医,也没让剩下的宫人退走,反让袁昭跟他出去。
殿外雪仍未停,已经瞧不出琉璃瓦的本来颜色。袁昭重新穿上大氅,袁从晟看宫女为他撑伞,忽然道:“佛奴,阿虓现在和你亲近,想是你们一起长大,情分本就不同,你是叔叔,以后多照看他。”
袁昭心里觉得麻烦,但看天子是认真嘱咐,还是合手一礼:“臣弟遵旨。”
延光殿后殿。
太医们还未赶到,宫人们见大殿下沉默不语,凝眉似在思索,行动时便都悄无声息,生怕打扰殿下的思绪。
袁钧的确在思考,并百思不得其解。
怪,咄咄怪事。他明明记得自己落马坠湖,睁开眼却见到早就死了的十六叔;他以为自己身处黄泉,所以见到鬼魂引路,再睁眼却发现是回到十年前,但和十年前又有些不一样:十年前他已经是太子、徐州王还没有死、袁昭该是他最信任的那条狗。
袁钧的指尖在床沿敲击数下,瞳仁中种种情绪浮现又隐没。如果现在不是他死前的一场幻梦,那只希望重要的变数越少越好。
一旁有个小宫女偷眼觑他,只觉这位殿下的静默之姿,真如神佛,但她心中又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这尊神佛,恐怕是不庇佑任何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