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延光殿地下铺设了铜管地暖，各处还燃着碳炉，袁昭一进殿中，大氅上的雪沫全化成水滴落不停。宫人过来伺候袁昭脱下大氅，有人进后殿向天子通传完毕，一名内侍引袁昭向里走。

到了后殿，越往里越暖，袁昭嗅到一股苦涩的药味，一扇大插屏隔开内外，里面有两个人正在交谈，声音传到外面听不真切。袁昭只大概听出其中一人是袁从晟，那另外一人就是袁钧？袁钧真的醒了？之前那句“十六叔”袁昭光顾着吃惊了，还真不记得袁钧的声音。

内侍高声禀报：“陛下，博玉侯到了。”交谈停了，温和的男声传过来：“知道了，佛奴过来。”内侍无声地退出后殿，将门带上。

袁昭提步绕过插屏，见一人站在床前，一人躺在床上，殿内除了他们三个，竟然不见其它宫人。袁昭上前道：“三哥找我？”

床前的男人转了过来，着一领青色常服，仪容都雅，眉间有一道浅浅的悬针纹，正是当朝天子袁从晟。袁从晟与人说话常常带笑，显得平易近人，只有他的臣子与敌人最清楚，此君手段雷霆，其性更如狼虎。

袁昭刚从风雪里来，一张脸冻得通红，袁从晟摸了下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便说：“去炉子旁边烤烤，朕问你几句话。”

最近的碳炉就在床边，袁昭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顺便往床上一瞥，目光却被牵住，忍不住又看一眼。

成国皇室子弟大多风仪过人，袁昭一向也认为袁钧最为出色，不过他的好看跟庙里的佛像、国手的丹青没什么区别，你看他时觉得赏心悦目，你不看时根本想不起他。

但今天却不太一样。袁钧卧床多日，只穿着中衣，因为失血太多脸色苍白如纸，这令别人尽显憔悴的颜色，却更显出他那一种夺目的俊美。这少年是天工多情造物，令人不由不看，又不敢多看。

袁钧也在看袁昭，主动开口问好：“十六叔。”声音略沙气息不足，语气竟算得上亲昵。

不知道为什么，袁昭忽然觉得这个侄子陌生极了，但他又发现袁钧和袁从晟原来很像，这像指的不是容貌，而是他们看人的眼神，好像叫他们一看，连今天背了几句书都瞒不住。

“嗯，你好了？”袁昭勉强接话。

袁钧觉出袁昭态度生疏，挑下了眉，说：“劳十六叔挂心，好多了。”

袁从晟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弟弟，似乎觉得他们这样有趣，见两人不说话了，才问袁昭：“五天前在放马泊猎场的情形，你记得清楚吗？”

袁昭没想到他三哥是要问这个，因为这事之前已经问过，得出的结论是袁钧堕马只是意外。但李皇后认为袁钧堕马时，几个李氏子弟都在场，就算是意外他们也难辞其咎，坚持惩戒几名李氏子弟，逐他们出殊英馆。

但三哥问了，袁昭还是如实说：“大致记得。”

“那好。”袁从晟道，“那天李家有个孩子骑了匹好马，是不是？”

袁昭想了想，说：“嗯，是李九郎，他那天骑了匹西邺马来，是挺好的。”

“你本来跟他们在一处，后来怎么分开了？”

袁昭解释道：“我看李九的马漂亮，想让他借我骑会儿，他不乐意，说这马性子野才驯好，认主，我说我的骑术比他好，他能骑的马我骑不了？他硬说我的骑术跟他差不多，李五过来劝，出主意说吵不如比，让我们俩比猎鹿，谁能先猎到鹿谁赢，我就找鹿去了。”

他答得详尽，袁从晟听完不再问他，转问了袁钧几个问题，袁钧却全答“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