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情浅(1 / 2)
现在的克里西斯,大概是真的铁石心肠。
勒尼可以从那冷冰冰的肢体语言看出来,少爷是如何从容不迫地与各派人周旋。
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召集了执政官会议,从克劳奇手里交接完职务,与几大勋贵推杯换盏——他把会议地设在家中摆满奇珍异膳的餐桌上——并向他们承诺分配卫城军供他们调用,以便保留他们的亲兵。
婉转的对话间满是毫不避讳的权谋交易。
转身便在公民大会上抑扬顿挫地进行守护巴塞城的演讲,在他们的振臂高呼声中畅通无阻地提出建立卫城军,连将军名单都早已列好。
勒尼听他朗声报出一个又一个名字,有贵族有平民,谁都不得罪。
然后是冗长无味的投票,每一个公民都自由地做出选择,或者说,他们自以为自由。
勒尼恨透了这种投票,他知道他们多么盲目,不仅仅是克里西斯放逐那次,每一次,他们都不过是被他人操控,被左右,像棋盘上自以为行动自如的棋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操控这些棋子的人是克里西斯。
勒尼小心翼翼蹭下围墙,赶在散会前去布置好庄园。
少爷宣布他还要研究作战部署并准备明日的南部之行,庄园中一直是勒尼独自照料,他不放心交给别人送来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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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克里西斯遣散了庄园中所有奴仆,勒尼要跟着他去,被严厉地拒绝了。
“你得帮我照顾好家,”他把表情放缓,“我可不希望回来只看到一间荒宅,你说呢。”
他语气缥缈,说着二十年后的返乡,如同说“我去月亮上散散步”这样的笑话。
他们都知道,多少逐出城邦的人最终客死异乡。
没想到的是,只过了十年,克里西斯就被迎了回来。
派出去的人在邻邦四处打听,只知道巴塞城逐出的首席执政官曾在北方的城邦停留,被其执政官迎为座上宾。
然后有牧羊人说在阿尔卑斯山北麓草场见过他,与游牧部落在草原追赶羊群。
最后是一个陆上行商找到了他,准确地说,是他被克里西斯找到了。
那人携带香料打算开辟前往传说中的东方的道路,那是只有波斯人才到过的土地,他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透出金银的奢靡气息,诱惑行商踏上北行之路。
他的商队跋涉千里绕过波斯帝国,却在极北寒漠的尘暴中丧命。
他们迷失了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忍受野兽的凄嚎与酷寒,直到水尽粮绝。
他躺在灰暗得辨不出颜色的地衣上奄奄一息,狂风卷起黑色的泥土如雨水般倾泻下来。
不远处同伴的尸体被啃得只剩骨头,在暗夜里闪着绿莹莹的磷光。
他瞪大眼看着那光明明灭灭,静静呼吸,等待那只庞大的野兽撕开他的喉咙。
但是那灰色的庞然大物动了动,解开了肩上的毛皮大衣——不,不是大衣,那根本就是一块灰熊皮——露出中年男人瘦削而矫健的身躯。
男人蹲下身,有力如鹰爪般的手拾起地上的羊皮袋,掩在乱蓬蓬的长发与胡须中的眼睛亮得令人心惊肉跳。
“巴塞城?”他晃了晃那空空如也的水袋,用生硬的城邦语问。
行商库里库洛惊恐地看着他,点头。
男人一言不发站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等......”库里库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他认出了他。
“维瑟先生,”他用干涩的嗓音说,“巴塞城欢迎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