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2）

予知也听：“这唱的是哪一出？”

东胜道：“《宝玉夜探》”

予知：“奥，那我晓得了。宝玉待她好，不惜‘编排’别的姐姐妹妹来劝她。她呢，其实也知道。”

东胜笑道：“嗳”又问他：“你不是本地人？我听着你口音不很像。”

予知道：“鲁，早早过来了，可话还讲不好。会听，讲一点，这样唱出来索性连听都听不好。”

东胜道：“我也不是上海人，也是很早过来了。不仅上海话，普通话也要学。”

“噢？”予知惊异道：“你是哪里人？”

东胜道：“内蒙。”

予知更为惊异：“一点也不像呀！”

东胜抬眉笑道：“哪里不像？”

予知笑道：“没见到前可以讲，见到后就不好讲了。”是报复他不给他读者信，他也晓得，只能一笑而过。

予知又道：“有没有人和你讲过你像沙俄混血？”

东胜摇摇头，装作新奇，为了有点谈资。其实是有过。

予知想道：“漂亮的。”又觉得评论人相貌不太好，也便不说话了。

他们这有座自鸣钟，整点会报时，到四点的时候钝钝的“布谷”四下。予知正好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他其实怕他留下来，他做饭顶难吃，又不知道带人出去吃什么。幸好他也不留，说夜里还要去厂子看看——他在郊外有个洋纱厂，现在过去，回来不至于太晚。东胜起身就能走，是人到门口才问他，下次可不可以再来喝茶。予知很高兴的应下来，心想下次带他去自己房间里面，私密一点，可以讲一讲文章。东胜走的有些匆忙，又有些留恋，其实是很矛盾的。予知看着觉得可爱，因为他也这般，是盼他走，又望他留。他走以后，予知依旧坐在沙发上，客厅立刻空下来。评弹已经不唱了，只有自鸣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屋外有小孩子在追着玩，分两派人，依稀叫着《火烧红莲寺》里的词。屋中那种微醺的，暗带试探的气氛已消散殆尽，可予知像是躺在月汐上的小舟中，简直要迷失在潮起潮落里。

“真奇怪”他想：“我明明才认识他，交情也不深，本不该如此。”可又想：“这又如何呢？我又不是没写过这样的戏码。”

他忽然站了起来，坐到东胜坐过的位置旁，温柔地抚摸了东胜留下的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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