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酒乃穿肠毒药·上(1 / 1)
“怎么不听了,D大调卡农。”言余矜绕有兴趣地问。弹琴的男子一见秦战走了,悬起的手腕便垂了下来,失落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
“生硬。你喜欢,叫他继续就行了。”
言余矜咳嗽着拒绝,“我偏爱莫扎特。你过来在聊什么?”
秦战端开他手中顾灵辙给的酒:“一群趁火打劫。顾灵辙要棉纺厂和火柴厂一半的股份才肯出资,我怎么跟商会交代?奉天的民资不用别人打就得垮了。”
“在座的大都唯顾灵辙是尊,他不松口……”言余矜说着又低头打了个喷嚏。秦战叫人拿来自己的大衣,以为是着凉。
言余矜摆手:“但他这个人,不会只给出一种选择。”
“或者收编军队,”秦战冷笑,简直天方夜谭,“他们山东的国军隔岸相望,司马昭之心。”
“看来传闻不假,和顾灵辙做生意,除非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然怎么都是你亏。”言余矜皱眉,“出去说罢,顾灵辙的古龙水弄得我不舒服。”
秦战替他拿起手杖,在他身后横出手臂,推开沉重的镶皮房门。他一身黑西装绀色领带,系了个平结,沉闷规矩的剪裁,高挑冷峻,倒像谁家的打手。
言余矜便随手从玄关顺了朵花,刺了手,是玫瑰。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侧身往他左胸口袋里一插。
“还是讲究点好。”红玫瑰好像衬出了秦战一点血色,黑与红,默默无语的诱惑。终于将言余矜看笑了,他今天除了见到秦战,面对谁都身不由己。难道人就不可以为所欲为感觉忘我,不计后果一次吗——可惜答案是清晰的。
他回过来说话,差点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茶房冲撞了,幸而秦战,一把拉住了他。两人一时间离得太近,言余矜错觉有些迷蒙,是这里烧煤供暖的温度有些太高了,他说:“今天我们喝点酒。”
“多喝几杯。”他补充道,鼻尖和鼻尖之间竖手的距离。抬头虚着眼对秦战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少帅敢不敢?”
秦战觉得他似乎已未饮先醉了。
休息室里的公子一面搂着交际花,一面夹着烟指点着布尔乔亚对现代人的异化,不知从哪本书上沾沾自喜背下来的,再大谈一通《猫城记》。顾灵辙饮着酒,从酒杯的缝隙里打量这三五颠倒的人群,他向来看不上他们,但也不需,朋友既可利用便已足够。
见秦言二人离开了,顾灵辙遂走向琴台,倚着钢琴将酒杯一跺,“你就会这一手吗?”双关的嘲弄。
弹琴的终于彻底罢了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人心有他属,我难道去下药不成,要不顾少指点一二。”
“之前听说秦战跟你有过一段,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神仙,”顾灵辙不怒反笑,“李青仁,你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他解了颗西服扣子以俯下身,在他耳边凉凉地道了句,“祝老板那儿可还等着你呢。”
祝老板最是个可恶可怕的淫棍,下手从不顾死活,追得他不得已逃到南方来巡唱。青仁闻言几乎打了个颤,他可丢不得顾灵辙这根稻草。咬着牙恨恨道,知道了。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他们这些个被玩弄在股掌之上的人,早已深深领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