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黄金蛊(14)(2 / 2)
“所以,不过是电光火石,梦幻泡影。”
那狐狸不知所云,却觉得僧灵罗的语气里充满着哀伤,便凑上去与他细细交吻,喃喃道:
“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僧灵罗“嗯”了一声,微微一笑,翻身将那狐狸压在身下,腰一挺,便与那狐狸密密交合起来。
一时间,只见木床不住地摇动,水红色的帐缦亦随之缓缓轻摆。一只粗大的手掌捉着一只纤细的手腕,从帐缦里垂了出来。
有人在低低喘息,有人在轻轻叹息。又仿佛是情人在喁喁蜜语。
就算是光明,又或是地狱,又怎样呢?
如若是光明处,我伴你同行。
如若是地狱,也自有我,会陪着你。
狐九与僧灵罗厮混到了午后,见僧灵罗仍是懒懒,自己原地绕圈无聊得要死,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客栈玩。他走在大街上,见南来北往行人如织,摸了摸路边小摊上的绢花糖人,又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心想,我找大和尚借的银子,总得想个办法还上才好。那狐狸的目光正左右逡巡,却见人群中一个光头,十分显眼,脚步匆匆而行。那狐狸心想,这不是那该死的圆觉和尚吗?上次看他倒有几分可怜,暂且放过了他,今天老子无聊得紧,可要拿他来耍一耍。
狐九便匆匆几步,跟在了圆觉身后,见他穿街走巷,来到一所三四进的大宅前。那宅院门口挂着一排素色灯笼,上书“魏府”二字,院子里面隐隐传出啼哭之声。那狐狸心想,这圆觉和尚倒是挺繁忙,这又是替谁办丧出殡来了?他手脚并用爬上屋檐,找了个不易被发觉的位置,蹲了下来,又见那圆觉正在敲院子侧门,便从瓦缝里掏了枚小石子,朝他后脑勺扔了过去。
那石子极小,弹在圆觉的光脑勺上,迅速飞开。圆觉“哎呀”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却不见半点动静,只得摸了摸头,继续去敲门。那狐狸俯下身子,笑得打跌,见圆觉再无防备,便又掏了枚鸽子蛋般大小的石头,伸指一弹。那圆觉“哟”地一声跳起脚来,捂着脑袋回头四下打量,却见四周半点声息也无,只得揉着头上的青肿回过身去。那狐狸笑得四脚朝天,差点从屋檐上滚下来,见那圆觉仍然无所察觉,便揭了块青瓦,朝那圆觉的头顶砸去。那圆觉一不留神,天降一块瓦片,光秃秃的脑袋立刻头破血流,立时哇哇大叫,回头就要追觅元凶。却听巷子不远处传来羽翅的扑棱声,又传来呱呱几声,仿佛是乌鸦捉对打架嘶叫。圆觉只道是乌鸦乱啄飞瓦伤人,疼得龇牙咧嘴,恨恨道了声“黑毛畜生”,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血,便只得作罢了。
那狐狸忍笑忍得肚子痛,还在琢磨法子要戏弄那圆觉一番,却见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名家丁来。那家丁看见圆觉,不禁一愣,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那圆觉忙正色道:
“阿弥陀佛,贫僧乃大孚灵鹫寺的圆觉法师,听闻魏双成老爷殁了,特来为他念经超度。这位小哥,还请你们家主母,前来与我说话。”
那家丁不禁乐了,指着圆觉头顶的大包笑道:
“这年头,人人剃了个头念几句经,都可以自称高僧。高僧,我看你还是先给自己超度超度吧。”
那家丁就要关门,却被圆觉拦住,死乞白赖道:
“小哥,贫僧真的是来自大孚灵鹫寺,不信我拿度牒给你看。”
那家丁被缠得无可奈何,连连摆手:
“得了,度牒我也看不懂,管你是真的假的。实话同你说吧,我家主母早就请好了本地僧人,哪里需要你这个外来和尚念经?何况你这般血污邋遢模样,也太不像话。若你不嫌钱少,我们后面倒是有个将死之人,请你去念几句经,可好?”
那圆觉听闻有钱,如何不情愿,搓搓手,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便跟着家丁往后面去,一边走一边问:
“敢问小哥带我去见的,是何人啊?”
那家丁摆摆手,见四下无人,悄悄道:
“可别大声说话,回头也别对他人乱讲。我们姨太太病得快要死了,瘦骨嶙峋可怜见的,老爷在时,还请个大夫不时照看着,如今老爷一去,太太竟说要把姨太太送到善棚去等死。毕竟好好一个人,平日对我们下人又慈悲,我就算自己掏了腰包,请你去念几句经,让姨太太走前心里舒服些,也是好的。”
那家丁说着,叹了口气,道:
“大人也就罢了,连小孩子也不放过,真是作孽。”
圆觉要再问时,那家丁却闭了嘴,也不再说话。两人来到后面的一所小院,远远便听那院中,有小儿啼哭之声。待走得近了,只听那小女孩儿连声叫唤:
“阿娘!阿娘!”
一个年轻妇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似已声嘶力竭:
“老爷才刚刚过身,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不管怎么说,盈儿都是老爷的骨血!”
却听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劝道:
“姨太太,我们也不想这样做——可是太太的决定,你也明白的……太太说,若是个小少爷,倒也罢了,怪就怪盈小姐命不好,是个女儿身,不能承祧。太太已经决定,要将表少爷过继到自己名下。她说,凤凰之巢,岂可容鸦雀之女……”
那年轻妇人苦苦哀求:
“陆娘子,我眼看就是要死的人了——贱妾死不足惜,可是盈儿还只是个孩子,她就快要变成没爹没娘的孤儿了,难道你就如此忍心吗?”
那陆娘子叹了口气,道:
“姨太太既然知道如此,盈小姐就算留在魏府,能有什么出路呢?何况这位青老爷与万老爷是旧识,人品家世俱是有保证的,若是青老爷抬举,盈小姐不一定会比在魏府过得差呢。”
那年轻妇人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抽噎。却听一个中年男子的低沉声音道:
“夫人,人生自是有情痴。夫妻之情是情,母女之情也是情。人生如此,多情自苦。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