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黄金蛊(15)(1 / 2)
那“青老爷”声音清越,仿佛有一种定摄人心之力,那年轻妇人喃喃道:
“人生如此,多情自苦……人生一世,若是连夫妻子女之情都没有了,又有何意思?”
那“青老爷”轻轻笑了笑,口诵一偈: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那年轻妇人听了,不由得痴了,口中亦随着念诵: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无忧亦无怖,真可以无怖?”
却听那小女孩儿“哇”地一声哭出来:
“阿娘,盈儿害怕!”
那妇人无可奈何,舍却不下,只是一味啼哭,却听那“青老爷”放低了声音,轻轻安抚了那女孩儿一会儿,口中唱起一段童谣:
娘亲亲,提篮篮,采芝兰,入南山
南山山下有猛虎,娘入虎口无生还
小女女,心肝肝,无父兄,入勾栏
女儿不用识文字,床头金银堆满山
小子子,心肝肝,无娘舅,渡寒川
川上苦寒人皆馁,死时身上薄衣衫
那女孩儿并不懂得他唱的是什么,只觉得调子入耳好听,便慢慢停止哭泣,跟着他哼了起来:
“女儿不用识文字,床头金银堆满山……阿娘,盈儿要赚好多钱,以后让阿娘也床头金银堆满山,就不用受大娘的欺负了。”
那妇人听了,悲从中来,哭得肝肠寸断,却也慢慢心知再无转圜之地,低声哀求:
“万老爷是个好人。既然青老爷是他的旧识,定然也是好人……我这女儿……唉,罢了罢了……来,盈儿,这个长命锁,是你爹爹在你一岁时,替你打的。这位青老爷从今往后,便是你的衣食父母、别姓的爹娘了。从此在他人家里,不可像在自家一般娇气顽劣。若要吃要喝,须看过人眼色,少犯馋嘴。若是不高兴时,须时时收敛着,莫叫主家嫌弃……”
那小女孩尚不懂得,此刻被哄得不害怕了,便娇声娇气道:
“阿娘,若是这位老爷,要带盈儿去他家作客,盈儿自然是懂规矩,不会贪嘴乱说话的。”
那妇人见女儿年幼无知,心中更惨痛,竟至昏死过去。只听院内一片大呼小叫,那领路的家丁忙忙招呼圆觉入内。圆觉疾步走进院子,见另一道侧门处一袭青衫的背影闪过,便自不见,院中更哪有那女孩的影子。
圆觉见那妇人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摇了摇头。众人手忙脚乱将那妇人抬到床上。圆觉坐在一旁,念了一遍药师经,见那妇人不醒,便又对一旁的家丁摇了摇头。那家丁叹了口气,知那妇人命不久矣,也无可奈何,只得给了圆觉些碎银,领了他依原路出门。
圆觉想起一事来,便问那家丁:
“你说姨太太要被送到善棚去等死——那善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家丁擦了擦眼角,慨叹道:
“和尚,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常人家四件大事,婚、丧、嫁、娶,无一件不是费钱的去处。那家里有钱的主儿,家里死了人,便要敲敲打打办起白事来,一是为了显得体面,二是将这些叔表姑舅招待得舒舒服服,将来分割家产的时候,有个能为自己说话的亲戚。那穷人家办丧事,则是另外景况——棺木能省则省,香烛纸马能少则少,能得一个坟头,坟前定时供些素鸡清酒,便是极运气了。再穷些的,连棺木都没有,便一把火烧了——便是这样,有些还是拿不出烧化骨灰的钱,只得拿一卷席子卷了,往乱葬岗上一扔,以天为棺以地为坟,回头尸首被野狼野狗啃烂了,家人想祭奠都没个祭奠的去处,当真凄惨。这清平城中的万宾朋万大官人,天性乐善好施,搭了个善棚,专收将死之人,不但负责出烧化骨灰的钱,烧完还要找补那些贫民家眷几两,说是安家之仪。”
圆觉听了,点点头,并不说话,出得府去。走出不到一条巷子,他却见屋檐后一道青气冲天而起,几个小青雀在空中尖啸几声,拍落几根羽毛。圆觉又听一个少年清叱:
“放了你手中的那个女孩儿,小爷再同你说话。”
却听那“青老爷”的声音微微惊异:
“怎么是你?僧灵罗呢?他不该教你管这些闲事的。”
那少年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疑惑:
“你认识那和尚?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那“青老爷”更加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