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 2)
回到病房后,肖宇绝口不提出院的事,一贯地听话,态度和善,吃药打针都非常合作,医生护士都说他是最乖的病人。
乖?
其实他不过是在默默等待机会罢了。
夜里面,所有的家属都会离开病房,等到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护士会挨间病房查房,这就是他的机会。
肖宇一直攒着力气,手机已经摔坏了,他托母亲拿了一个腕表给他,一醒过来就去瞧那个腕表,又不敢睡得太熟,便将手臂压到氧气管上,才因为倦极而迷迷糊糊地闭了眼,不一会儿便因为缺氧而闷醒了,又赶紧去看手表的指针是否指到了一。
门突然开了,悄悄一线光漏进来,有穿着白衣的护士轻手轻脚地进来记录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或是更换输液瓶。
肖宇赶紧假寐。
护士巡视了一周,填写完巡视记录单,这才蹑手蹑脚地退出去,进入下一间病房。
肖宇立即坐了起来,自己将吸氧的面罩取了下来,为了防止心电监护仪发出报警声,他直接把插头拔了,然后将贴在自己胸口的导联一一撕下,又将自己手上的输液针头给扯了下来,血一直在流,滴得被褥床单到处都是,他也顾不得,只是挣扎着下了床。
他卧病在床已久,一只脚赤足踏到地上,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沁到髓子里去,肖宇咬咬牙,又将另一只脚踏到地上,还没走路,便觉得头晕脑胀脚步虚浮,他扶着床栏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这是一件双人病房,睡在他隔壁的那位白人老爷爷前几日去世了,现在又住进来了一位老人,是严重的肺心病,整日都昏迷不醒,肖宇扶着墙慢慢地走到柜子边,想了想,拿了那位老人的外套裹在身上,他在钱包里面抽了几张钞票之后将钱包钥匙都放回柜子里,又把腕表褪下放在钱包上面当做补偿,这才轻轻地离开了病房。
他先是扶着墙慢慢地走,渐渐地加快了脚步,甚至近乎于跑了,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走得这样快,腔子里的那颗心仿佛受到惊吓一般跳个不歇,肖宇费力地喘着气,小心地绕过巡逻的保安,然后自急诊通道离开了医院。
夜这样的深,仿佛有不知名的兽隐藏在黯默无声之处择人而噬,肖宇站在马路边,一手捂住胸口,希望能安抚住狂跳不歇的心脏,另一手扬高了来招车。
停下来的是一辆老旧的福特车,车窗摇下来,是一名叼着烟的中年黑人。
“你……能不能带我去曼彻斯特?”肖宇小心翼翼地问,将口袋里面的钞票都给了他,发觉他仍直直地看着自己,肖宇掏遍了所有的口袋,连一枚多余的硬币都没有了。
“小弟弟,去曼彻斯特至少要三个小时的车程,你这些钱还不够我加油用。”中年黑人喷出一口烟圈,熏得肖宇连连咳嗽,中年黑人笑道,“再说了,现在是深夜,去那么远的地方,出了事怎么办?”
肖宇解下了脖子上挂着的玉,问他:“这个……可以吗?”
母亲说,这一块玉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保佑他长命百岁用的,现在他连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很难说,又谈什么长命百岁?还不如……去换见叶宽最后一面。
中年黑人接过了这块玉,发觉这块玉滋润透明,仿佛羊脂一般,他虽不懂玉,却也晓得“黄金有价玉无价”的道理,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肖宇,这才松了口:“上来吧,我送你去。”
“你……能不能把烟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