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知之明被狗吃了（1 / 2）

车停在了一个偌大的小区停车场，两人步行去了弄堂里的一个小馆子。过了饭点，食客们大快朵颐后纷纷散去，不难觅得一张靠角落的好台。梅川信口点了几个菜，上海话讲得很快，又熟门熟路地跑到收银台背后的架子上摸出两瓶石库门黄酒，卷起袖子在方凳上坐定。

“你不会是这儿的老板吧？”齐飞宇笑道，顺手摘了棒球帽。

“当然不是，只是从小就爱来。”

“点了些啥？”

“随便几个上海家常菜，你想必没吃过，不妨尝尝。”

“不好吃怎么办？”齐飞宇总忍不住跟梅川抬杠，似乎这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手段，似乎又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想到什么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那你就看着我吃。”梅川不以为意地喝了口才上的热菊花茶，扔下一句反击的话。齐飞宇则笑出了声，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出乎意料地话多嘴贱，其实无非是想看看另一个外表沉着的人会怎样更出乎意料地技高一筹。

“黄酒喝点？”

“行啊。你等会儿不开车了啊？”

“我家住那个小区。走回去。”

“我说你怎么把车停那儿呢。”

很快几盘菜便新鲜出炉。雪菜黄花鱼、凉拌马兰头、腌笃鲜和油焖干笋肉片，绿的黑的黄的白的热热闹闹凑成一桌鲜活美馔。简陋的装潢、难以言说的摆盘，却里里外外都是家的味道。吃上一口，再喝上一口琥珀色的黄酒，齐飞宇忽然有一种从空中落地的感觉。那积累了多年的漂浮感原以为会随着独自在海外的日子伴随自己一生，不会消减也不必消减，因为自以为的坚不可摧，却没想到在这个不算应景的场合，忽然发现自己也是易于感伤的体质，于是心里不由得琢磨起来，今年是不是找时间回趟家。

“真不错。好吃。”

泛白的灯管照亮不大的一处空间，雾气般的光随着逐渐被扫荡光的菜逐渐移到齐飞宇一头长得略微走样的头发上，像一匹黑亮的绸子挂在脑袋上。他细细嚼动的腮帮子和微微眯起的眼睛，以及不时发出的轻微咂嘴声，梅川越看越觉得像自家猫儿。黑的那一只，看起来高冷，其实单纯得像个孩子。

“您能别总盯着我吗，我吃得很不安！”齐飞宇忽然从碗里抬起头来，抽了张纸巾抹嘴，狡黠地望向梅川，分明在故意贫嘴。

“……主要是担心您实力太强，我再不下手没吃的了。”梅川心想那小子又开始贫，便跟着他闹。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里似是藏着夜晚的海洋。

在打烊之前二人终于吃完，便顺着长满梧桐的街道走回小区。二月夜里的风仍然刺骨，吹凉了涌上脸的酒劲，只留下一双饱食过后温热的眼皮。

“梅老师，等下。我去对面7-11买包烟。”

于是梅川便站在路灯下等方才跑出去的人。来不及讲自己这儿有。他点燃一支，观察着烟在路灯下升腾至无。

“你怎么跑那么快嗯？要抽我这儿有。”

“……不早说，以为你不抽呢。”

齐飞宇从羽绒衣口袋里掏出火机，歪着脑袋却半天点不起火。

“别折腾了，脖子快给弄折了。”梅川看着他笨拙的模样，索性凑过去，就着还没燃尽的那根烟，给他那根点着了。

齐飞宇吸了一口，抬起头，猝不及防发现梅川的脸近在咫尺，没来得及收嘴，一口烟便喷到那人脸上。

“呃……对不住啊，梅老师。”

梅川觉得齐飞宇是喝高了。那么客气却又不设防的样子。似乎有点矛盾，但齐飞宇恰恰是打起精神商业互吹的时候才是一副自来熟的大爷德性。什么时候发现的？梅川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是个不愿多管闲事的人，非要弄得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他们两个谁不是呢。

“没事儿，” 梅川抽完最后一口烟。两人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路过的车辆压过马路的声音。

“我其实看过你03年那部电视剧。”

“哈，那时候还年轻。”

“我特别喜欢那个角色。”

“怎么个喜欢法儿？”

“信不信，我有一堆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