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知之明被狗吃了（2 / 2）
“哪天带来我给你签个名吧。”
“真的吗？！”
“逗你的，我没那么自恋。不过谢谢你喜欢。”
“不带这么玩儿的！你得给我签名，每一张都要。”
“好好好，都签。”
“那你之前看过我的演出吗？”
“看过的。《杰克与海德》，还有《日落大道》。”
“你喜欢哪个？”
“《日落大道》吧。”
“我也是。”
说完齐飞宇竟开始唱起《日落大道》第二幕Joe Gillis手握香槟，从泳池里爬起来唱的那首歌。除了他们俩空无一人的人行道成了他的舞台，而梅川则是唯一的观众。他阔步向前，转身，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站着的人，再一次迈近。他唱着 “Well, I’<B>http://www.wuliaozw.com/<B>riter”，然后把棒球帽摘下来扔给了梅川。一年前在纽约，梅川坐在台下看到的齐飞宇和现在近在咫尺的这一个逐渐重合，组成一个更完整的形象。他时而张狂时而谨慎，时而狡黠时而天真，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自不必多说，只是在这一刻，在这深夜的建国西路上，梅川更感触到一种直戳人心的真实，真实到令人疼痛。
那不是Joe Gillis, 而是齐飞宇、是梅川、是他们各自光鲜亮丽的身影背后的曾经。在这个圈子混，谁不曾忍气吞声、待价而沽却又愤世嫉俗？
于是当齐飞宇唱完蹲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时候，梅川没有犹豫地将他拽进了怀里，然后一路将人拽回家里，空调热水好生伺候。直到将人安稳地裹在蓬松的羽绒被里，才后知后觉或许自己有点失控、有点逾矩、有点自作主张做了件幼稚的蠢事，因而只能自作自受蜷缩在沙发里一夜无眠，直到天蒙蒙亮了也没能捋清究竟自己吃错了什么药，迷错了什么窍，深更半夜发神经带一个老大不小的醉汉回了家。活了这么多年，敢情是随便给人当老父老母的操心命？
齐飞宇醒过来的时候迅速打量了周边，断定自己绝不是躺在酒店的床上。刚要下床，被闯进来的一个高大身影下了一大跳。
“卧槽！……早上……好？咳咳咳咳……”齐飞宇一个不慎，音调七拐八弯拐成个问句，还特别没面儿地被口水呛到。
“早。”梅川没说多的，走进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了门。
齐飞宇极其尴尬地出了卧室，看到沙发上皱成一团的毯子，顿感愧疚。得，自己喝多了还鸠占鹊巢。听见猫叫声，循声找去，他在阳台上发现了梅川的三只猫儿子。
嗷嗷待哺的三只小猫大概饿得不行了，一见着人也不认生，上蹿下跳黏得不行。齐飞宇跑去问梅川猫粮在哪，不料跟冲完澡赤身裸体的某人装了个满怀，于是现在上蹿下跳的变成他自个儿了。
梅川一身肌肉线条分明却不夸张，显然是在健身房里严于律己练出来的，此时冒着沐浴之后的热气，湿漉漉的杵在眼前，隐约闻得出沐浴露的清香味儿。齐飞宇惊吓和尴尬之余，顺便羡慕了几秒，便准备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猫粮在厨房门口的柜子里。”
“好。”
将三只猫伺候好从阳台进来，齐飞宇看到站在餐桌旁磨咖啡的梅川。说了句不好意思，便迅速进了洗手间。
妈的，忒尴尬了，他心想。低头一看，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衬衣和牛仔裤，松一口气，要是那人贴心到给他换了睡衣他估计得找块儿豆腐撞死。浴室里温暖潮湿，镜子上全是雾，湿热的蒸汽欲散未散，充斥着沐浴后的香味。齐飞宇抹了抹洗手台前的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随即莫名感到一阵不耐烦。他迅速扯下衣服扔在架子上，进了淋浴房。
隔着水声似乎听到梅川的说话声，没听清。之后发现门把手上挂了件干净的浴袍时才知道是跟他说这事儿。齐飞宇并不是特别讲究的一个人，于是面对梅川的细致入微便不由的有点紧张，生怕自己的不拘小节不经意间伤害了他待人接物的用心。
此刻又是如此。当梅川现磨咖啡豆、现冲了一杯滴漏咖啡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齐飞宇几乎有点不知所措。
“谢谢。咖啡，还有昨天收留我。”
“埃塞俄比亚瑰夏村今年的新豆，值得一试。”
入口是轻盈的花香，也有点白葡萄酒的味道，咽下去香味便占满了整个口腔和鼻腔，确实好喝。
在梅川家里蹭了顿辣肉面当早餐，齐飞宇客气地拒绝了梅川开车送他的提议。他琢磨着究竟是梅川这人是个严重的利他型人格，还是自己一直以来生活得太独来独往。没被人这么照顾过，真不太适应。这种无微不至的熨贴感对于齐飞宇而言是陌生的，他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或许这便是梅川的方式，日常的一视同仁的方式，对任何人恐怕都是如此。然而真是如此，未免过分？
齐飞宇走了以后，梅川亦有些懊恼地看着两人用过的玻璃杯和碗筷，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好客了。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为齐飞宇破了很多例。若是之前，梅川打死也不信自己可以容忍一个人不洗澡不换睡衣睡在自己床上，而自己去睡沙发；更不可能相信自己可以在一夜无眠后的早晨给同一个人冲咖啡煮面条；毫无芥蒂地允许同一个人使用主卧的浴室；还有，竟然还自然而然地让他喂了自己的猫。
更奇葩的是，这一切发生以后，他竟然还搞不清楚现在自己和齐飞宇算是怎样的交情。好朋友？似乎不太像。从昨夜到现在，梅川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认知，这恐怕是他所剩的唯一一条自知之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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