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1 / 1)
人的运气总是很奇怪。有些人买了一辈子的体育彩票,中奖的次数却聊胜于无。但中没中奖都还是其次,只要是没吃了大亏或是踩了霉运都算不得坏事。
我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可能属于比较不走运的那派,还是祸不单行的那种。
我在分不清谁是谁的陌生争吵声中醒来。准确来说,有人从身后狠狠地推了我一下将我弄醒,一只手跟着掐住我的颈部。
“说话”他粗鲁地按着我的颈部晃了晃迫使我发出猛烈却毫无功效的吱唔声。
在我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我才惊恐地发现我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得结结实实。四肢被绳子捆在一起,连同嘴巴也被一块一点儿也不太好闻的布塞住。
那人似乎在同谁讲电话,在逼着我发出声响后后就将我甩到一边。他推搡的余劲震的我像不倒翁一样晃荡了几下,没有了双手的支撑,整个人重重地擦在地面上。
我疼得龇牙。
我不知道我平日到底得罪了谁才会落得要被蒙着眼睛绑架的下场。莫非是亲戚里的哪个人惹了事,要将我抓起来要挟谈判。可我前前后后想了个遍,也没将其中的可能性想得明白。
但我的恐惧和慌张来得切切实实。在我听到那人用夹杂着暴躁的绍兴方言的不知道什么语言打了几通电话后,我愈发感到不安。
“大哥,靠毛哪个套?”(大哥,那现在怎么办?)我听见旁边有人用绍兴话急急忙忙地插了一句。
“侬个小娘生”那人骂了一句,跟着鞋子在地面上狠狠地蹭了一下。“谢家额个畜生,当偶捏子拉看。”(谢家这小子,耍老子)疼痛随后就降临到我的身上,我的手臂被他冷不丁踢了几下,像是无处发泄的怒气需要找到一个替罪的出口。莫非他还要抓谢叔叔他们一家人,我心突突直跳。但我没敢说话,因为很快我就被一股蛮横的力气从地上生拉硬拽了起来,也不等我站没站稳就拖着我走。
我在随后的几分钟内被塞入一两不算宽敞的车里。我之所以判断能够得出这辆车不算宽敞的结论,是因为我被挤到角落的同时仍然感到有拥挤的阻力紧紧地压着我的手臂使我动弹不得。
“大哥,吗哈里开?”(大哥,往哪里开)前头的人问了一句。领头那人烦躁地嘟囔了一声,车很快就风驰电掣地行驶起来。
我由于始终被蒙着眼睛,对于所处的地段便也无从知晓,只能从飞速而颠簸的过程里推测它极有可能是一段崎岖不平的道路。而那一刻,我无法抑制地感到我的命运也形同飞驰在坑坑洼洼路段上的汽车,在飞速的惊慌中不知去向。
“前头刚泽有部车哒。”(前面有辆车)话音刚来,他被要求着加快速度。车像离弦的箭一样以一种我几乎要呕吐的速度行驶着,仿佛下一秒我的心脏也要跟着甩出去。
“干!掉头!”领头那人突然吼了一句,“马上掉头!”我感到前方的驾驶座弹了一下,似乎是被人夺去了方向盘,紧接着车身一转,试图在极限奔驰中利落地完成转弯的使命。可我已经来不及思考,因为瞬时转弯而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和天翻地覆的眩晕紧接着跟了上来,我已经来不及思考。
很久之后,我终于明白了祸不单行的含义。在时速上,它和幸福一样猝不及防,在效果上,却拥有远远超出于想象的将人击垮的能力。
“轰…”在拔高的躁骂声中我听见一声巨响,整个人随之剧烈地倾斜。
我发誓,那是我闭眼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