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老墨熏肉（1 / 1）

回龙镇位于郑都密城西南百里，属太室山东麓。此处丘林连绵，土狭而险，百姓山居谷汲。每年春光烂漫时,便有年轻男女相约，私游河谷野蒲的风俗。诗曰：‘溱与洧，方灌灌兮，士与女，方秉兰兮，洵于且乐，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其俗奔放天成。可郑国战祸连年，瘟疫横行，最近连山里面也被波及，再无往日悠闲。更诡异的是，不论人畜，都会被传染，且不知何时何地，中者气血尽失，腹痛数日而亡。

话说九月初四早晨，镇上一位叫墨田的青年，正烦心瘟疫的事。他路过自家的菜园，发现已被流民偷去大半，园边正矗着一个老妇人，还嫌弃的看着他。墨田自然知道原因，却根本懒得搭理，只因这老妇樊氏看上了他父亲，还请来媒婆。父亲当然一口拒绝，她却还不依不饶的，不仅敌视所有和他父亲交谈的女子，还到处说父亲的坏话：什么逃犯才叫墨氏呀，穷的不给孩子找媳妇啊等等，极尽长舌之能，生怕哪位女子变成情敌。墨田的父亲老墨是个猎户，还兼着镇里的土大夫，他干练豁达，素受乡里敬重，可最近却因治不好瘟疫，名声受累。于是邻里间不仅冷淡了，就差没骂他是“庸医骗子”。这一来，连樊老妇也真得意起来，看到墨田就摆出一副：“你瞧吧，也就我看得上你爹”的眼神，白眼都飘上了天。

说起着老墨，其实是墨氏张姓。这张姓镇里也有，墨氏却是独他一家，而且老墨还经常和一些猎户游医走动，颇为扎眼。有了老墨，自有小墨的外号。母亲早逝，老墨一直没续娶，墨田就变成了家里的杂役，每天天不亮，便要担水要浇园。老墨则会用当地特产的麦石锅烤好锅盔和熏肉，父子俩也能温饱。可近来的难民多，病患也多。园子被偷菜不说，每晚还要备药材。那些药治标不治本，用的却很快。他便被迫要去山里采药。药棚简陋，他自然也睡的不踏实。

这不，昨日方才归来，今儿总算能歇歇，墨田浇完菜园子，闻着旷野的草木香，想着堪称“回龙一绝”的“老墨熏肉”，心情大好，便哼起了国风小曲儿：“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抛开路人的侧目，大步回家。

墨田刚到门外，听见有人在堂中说话，便照例等在外面。那声音沙哑，是他师父。他一边吃，一边说：“......老墨，应对失当，会很危险。楚地谣传前代令尹芈子文竟是阐教门下，便是现任令尹鬬越椒的祖上。而王公一族的王子旅虽已占稳王位，却势力还弱，奇的是这位楚王素来沉溺声色，却不作恶。”

“哦？”是老墨的声音。

“再说楚国巫族，近来在南楚末代炎帝无怀氏的陵墓处多有动作，神农氏虽源于渭河，末代却葬于楚地。今南阳之地风传鬬越椒可能要率军北出支援郑国，抵挡晋军来伐。那鬬越椒早有不臣之心，而巫族也未必站在楚王一边，正好浑水摸鱼，对历代炎帝的宝藏下手。若晋国真开始对郑国动手，那楚国必然驰援，两个最强大国鏖战起来，十分麻烦。”

老墨：“大乱将至。那最近的瘟疫，怎么看？”

“障目一叶，最近秦、晋、陈、宋各国多有战事，瘟疫四起，却不是这种。外道妖邪既然蠢蠢欲动，我等将计就计为好。”

老墨：“恩，谢仙人指教。我虽知病因，也难治好那么多人。只能先静观其变。”

说到这里，老墨似知道墨田回来了，喊道：“鹿肉香吧？来。”墨田赶紧迈进门去，口水都快收不住了。可一见师父长川子，便生敬畏。只好忍住口水，一躬到底，挤出一个别扭的笑来：“小墨见过师父！”

长川子见小徒如此卖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墨田便赶紧入席吃上了，还一面看着两位长辈尬笑。

老墨：“快吃吧，我要出趟远门，求访洛邑的名医，治瘟疫。你呢，吃完再上趟山，采三天药吧。”墨田正自享受美味，父亲的话却如凉水般浇下。

师父长川子也是一笑：“是了，采够了，教你新招儿。”

墨田呢？又要进山，哪里还高兴的起来。说起拜师，还是他十来岁的事情。师父是老墨打猎时结识的道士。长川子很喜欢墨田，总说墨田虽然慢一拍，不过根骨好，也懂事什么的。长川子教墨田教的很严谨，他不许他学错一招半式，但是呢，又从不逼他练习，墨田呢，也不想学什么杀技，专挑些平时进山实用的学，师徒两人就这么成了一个放牛班。记得多年前的某个春天，墨田在学成了轻灵绕之后，突然心血来潮，想学飞翔之术。可师父却笑着在他头上一拍，指天说到：“本门道术讲究根植于地，神应乎天。你能学成轻灵绕，还是靠着力魄天成，以第二霄入门的元举境，越级学了第四霄第三重追风境的法术。莫说你都没练气，即使你学成了，飞上去也是要吃亏的，天上可不惬意。”说罢长川子摇了摇头，于是墨田又问长川子，我们是啥门派，何时才能飞天？师父摇头：渡雷劫破第五霄至命魂大圆满，到时候你就知道上边的厉害了。还有门派的事，最后说一次，我不能说，你也不许问别人。”看墨田讪笑着点头，长川子继续说道：“…有空多吐纳吧，第二霄第二重与你所修的道途有关，师父不能给你做主，你要自己悟。”于是墨田除了每日照常做功课，到现在都没有决定，自己将来要结内丹，练气，还是修法宝？至于自己的门派，师父不肯说，他也就是个无所谓了。他呢，也不用呼风唤雨，只要比常人牛些，多活那么几百岁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