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不化神冰(七)(2 / 2)
整个府里还挂着白天的红绸,燕老爷坐在大堂烦闷了一阵子后,一摔茶碗:“都杵在这里干什么!把这绸缎给我撤了!大公子都死了你们还搞得那么喜庆,真觉得咱家娶了什么福星是吗?”
坐在一旁的燕夫人听到这话,捂着脸又哭了起来:“我儿怎么就招惹你们水家了,你个贱人扫把星子,好狠的心,骗我儿子寻死不成,现在又把他给……给……克死了。”
水明雪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下人只觉得这个新寡可怜,没注意她咬着牙攥着裙角发狠。
这时候一个人从后厅走了过来:“母亲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大哥死的不明不白,怎么凶手就成嫂嫂了?”
来的人是燕家的庶出二公子,名叫燕子仪。他娘是燕老爷的妾,生他的时候死了。燕子仪从小养在燕夫人膝下,亏的燕夫人出阁前是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勉强算是贤惠,对他还不错,他也对这嫡母非常恭敬。他这突然打岔走了进来,知道自己失礼,忙给嫡母见了个礼:“母亲不要盲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大哥的死定然不是什么邪祟作乱,怕是冤屈了白家那个无赖了。”
“你平常……不是挺看不起他的吗?”燕夫人白了他一眼,还撑着贤淑地模样道:“当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那白寻欢闹完,你大哥就咽气了,分明就是白寻欢纵剑杀人。”
“儿子虽然看不起他个泼皮破烂货,却也知道善恶是非,若是胡乱找个人杀了,大哥不能沉冤得雪,母亲难道不难过吗?”
“够了!”燕老爷砸了砸桌子,气的面红脖子粗:“胡言乱语!有辱家门!你说你知道善恶是非,你知道什么是?什么非?”
燕子仪毫不畏惧父亲的威严,开口顶撞道:“对鬼神敬而远之为是,胡乱以鬼神之名栽赃别人为非。”
他说着说着意气上头,走到大堂中心,踱着步子道:“我认为,所谓鬼神作乱都是人们的自我安慰,但若是深究这些事的根本,都是可以被解释的。父亲不该去盲目迷信崇拜,不若现在平复一下怒气,好好想想,大哥是被人下了毒了还是怎么的?”
燕夫人又拍着腿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看看你弟弟说的是什么话啊……他是要让你死不瞑目啊!”
燕老爷子想摔茶碗,发现自己的已经摔了,又抄起他夫人的茶碗冲着燕子仪丢过去:“混账东西!赶紧给我闭嘴!”
燕子仪往后退了一步,茶碗碎在了他脚边上。他深吸一口气:“君子动口不动手,父亲这样……实在是……”
“你还敢指责上亲了!”
“实在是有辱圣贤,有辱斯文,有辱祖宗!”他看自家老爷子气得不行了,又见了个礼道:“恕儿子失礼了。”然后转头就跑。
他跑到院子里,正好遇到了趴在门口听墙角的三妹妹燕子衿。燕子衿提起裙子踢了他一脚:“你有病吧,非得过去惹他们生气?”
燕子仪端起架子道:“我一个读书人,看到高堂如此……如此……”他看到三妹妹又瞪了他一眼,本想说愚昧不堪,忙改口道:“如此执迷不悟,想帮他们悬崖勒马。”
“行了吧救世主,大哥死的确实蹊跷,关押白二公子的理由也确实搪塞人。父亲母亲若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咱们还得自己查,不能让大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燕子仪赞同地点点头,拍了拍子衿的背:“好妹妹!孺子可教!”然后又挨了自己妹妹一脚,以及一句“滚”。
白寻欢觉得自己快断气了,寒冬腊月的时候也没他现在这么冷过。
大牢又阴暗又湿冷,他整个人冻的舌头都僵了,又怕衙役抢剑,只能把桃木剑死死抱着。可别人眼里是他抱着桃木剑,实则是桃苏圈着他。
半晌,桃苏才闷声道:“连累你了,抱歉。”
“是我连累的你。若不是我非得去那个婚礼,你也不至于被赖上。”白寻欢气若游丝地说。人一冷就发困,尤其是靠在桃苏身上,他倍感安心,就更困了:“你要是暖和点……就更好了……就像前几天晚上一样。我现在……快冻死了。”
桃苏立刻说:“你很冷吗?”
“你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还感觉不出来吗?我浑身都冻僵了。”
“我……只是一段魂魄,还不完整,没有感觉。”
“唔……抱歉。”
白寻欢不好多说什么了,又往大氅里缩了缩。多谢他的好大哥,他还能披着大氅躺在牢里。
突然,他感觉身子暖和起来,发现一向冷的像具尸体的桃苏竟然有了温度。反正桃苏是个大男人,他毫不顾忌地往桃苏怀里钻了钻:“你还能这么暖和啊……”
桃苏支支吾吾道:“只能暂时给你暖一下,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白寻欢笑了,他这个人倒是心态好得很,在家里闲着没事看个闲书逗个蛐蛐也是幸福,在大牢里抱着个暖和的水鬼也是幸福。反正是满足了,就不去怨怼了。
桃苏低头看他越笑越傻,脸竟然红了起来,轻咳两声道:“那个新郎官儿……不是我杀的我没什么邪术可以用。”
“我晓得的。”白寻欢闭着眼睛,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温暖而又美好的,至于剩下的破烂事情,他也无力改变,也干脆不多想了。
“我想,是那位水家小姐做的怪。”
“嗯?”
“我早上就想同你说,只是你一直好奇我的生前,没给我说的机会,燕府又是一派喜气,我说了怕是……”
白寻欢越听越觉得不对,抬头打断了他的絮叨:“你想说什么?”
桃苏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那位水小姐,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