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1 / 1)
当晚,咬着嘴唇的李蔚,拉着垂头丧气的徐亮,在爸妈楼下,宣布了第二天一早去领证的决定。头顶的月亮甚大且圆,看似皎洁实则狡黠地看着他们。
两天后,李蔚和徐亮坐火车、倒汽车、又搭了顺风三轮车,来到徐亮的家乡。
在自家缺少日光而昏暗不堪的平房内,徐亮羞耻于饭桌上不锈钢盘碗盛着的粗劣饭食。破天荒的一盘炖鱼,想必是父亲费尽心思的成果,也泛着让人生疑的灰黑颜色。
而李蔚,欢快地吃完了一大碗饭,感慨当地的炖鱼如此鲜美,萝卜干又如此入味。
饭后,颤颤巍巍的外婆开始摸索着洗碗,她又抢过外婆手里的抹布。
晚间,在蓝红相间的乡村粗布床单上,她对着徐亮的耳朵说:“以后等咱的钱富余了,一定给外婆在城里买个房。”
想着想着,李蔚不禁骇笑起来,她耐着性子说:“特别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我和哥哥出去买东西。小孩子贪玩,一来二去走得远了。当时是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回来的时候鞋子都湿了。我哥哥那时候也才十岁,虽然我们平时打打闹闹得很凶,但是那天,我哥怕我脚冷,背着我,走了五六里地,自己的脚都生了冻疮......”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也知道我哥现在挣多少钱对吧?上次和嫂子去泰国旅游,都紧紧巴巴,还是我暗中补足了钱,也不敢告诉他。我哥老说:小蔚虽然挣得多,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多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说死我也不能拿她的钱。我想请问:我就见过一次你外婆,她为我做过什么,需要我有义务帮她买房?就是买,也是你帮她买才对吧!也是,你这几年自己挣的钱加起来,连当年我给你办户口时花的也不够吧?”
徐亮往后一靠,不自觉地翘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我当年也并没有求着你帮我办户口啊。条件呢,我已经提出来了,当然你可以好好考虑,慢慢考虑。不过,你们投行,不都是年底的奖金最多吗?今年底要是发了奖金,按法律规定,也有我一半啊。哦,不对,是你考虑期间的每一分钱,都有我的一半。”
李蔚望着他,曾几何时,他们总是形影不离。她着迷于他清秀的面庞,修长的睫毛,始终安全的微笑,和坚定不移的支持。
她突然想问自己,眼前这个面色悍然、大言不惭、振振有词的陌生人,她真的曾经痴迷地经年爱过?
那熟悉的陌生人离开了,他的后背挺直,疾步走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李蔚整理好头发,抹了抹眼睛下面,站起来,进电梯上了二楼。
悄悄打开宴会厅大门,观礼席中黑压压一片。熟悉的音乐声已经响起,陈家瑜手挽父亲走了出来。她身着挂肩V字款婚纱,覆着温婉繁复的蕾丝,腰肢盈盈,面纱上的珍珠点点荧光,美到不可方物。
李蔚环顾四周,林小小坐在第二排,正在跟她不停地招手。
她弯着腰悄悄走过去,坐下。林小小轻声问她:“哪儿去了,这是?怎么还迟到了。”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正在响起:“……陈家瑜小姐,你愿意嫁给赵克功先生为妻吗?不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顾他爱护他,都对他不离不弃”
陈家瑜声音清脆:“愿意!”
到了新郎新娘亲吻的时候,四周叫好声、掌声一片。
李蔚侧面过去,在小小耳根窃窃私语:“刚刚,去见识了这证词的反面。”
林小小看了看她,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捏了捏。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刚刚把新娘子交给新郎、回到第一排的老陈,和隔壁的老刘,用心领神会的眼神,在不显山不漏水之间,吹响了他们高度战略意义举措完美达成的庆祝号角。
更没有人注意到,一位身材颀长、西装革履、黑头发黑眼睛的外国男子,站在大厅的门口。他久久地踌躇着,思考着是否要进去,默默地倾听着里面那些喧嚣的声音——那是本该属于他的、又在到手的前一刻不翼而飞的幸福。
陈家瑜调换办公室的申请成功获批,不过,不是去美国的旧金山办公室,而是来到了上海办公室。
2012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