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1 / 2）

林小小听见一连串惊呼声，来自那位漂亮的比利时妻子。

她赶快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绿光颤颤悠悠爬上天际，柔柔若若地停留了片刻，像是惴惴地试探，便匆匆逃开了去。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森林深处的小木屋。

派尔薇把驯鹿拴在木桩上，让大家进小木屋。她生起火来，把面包、香肠、果汁和咖啡架在火上开始烤。不一会，香肠开始滋滋流油，果汁也热了，派尔薇给每个人倒了一杯。

小小喝了口果汁，手脚慢慢开始暖和起来。她走到屋外，开始仰望天空。

寒冷向浓雾一样包围着他们，她望向远处。夜色中隐隐约约的树杈后面，仿佛躲着技艺最高超的艺人，不动声色，隔着黑漆般天空的厚重幕布，掌控着时刻变化万千的魔术。

那光环忽然升起，酽酽的绿色，慢慢升高，你还来不及看清它，它却如调皮的孩童般，变了形状和方向，渐渐变成了一簇从远而今的光束，又似仙女婀娜起舞时翻飞的水袖，一不留神就向看台上的你袭来，越来越近，滑溜溜，仿佛最温柔的丝般感觉，让你忍不住想揽入怀中。紧接着连那颜色也变了，由绿变成了月白，加了些微微的玄青，即刻又变成了粉红，红又慢慢加重，转眼间变成了玫红，远处的林木枝杈也随着频频换装。

小小满足地叹息着，这就是极光，是古罗马最勇猛的斗士战死之后仍不熄灭的刀光剑影，是友善的巨人为了帮助晚归的渔夫指路而燃起的灿烂火把，是爱斯基摩人向往的唯一一条跨过艰险通往天堂的光明大道，是传说中的那位姑娘，为了挽救奄奄一息的爱人，发誓要照亮这世上所有孤寂的灵魂，她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收集的满天星斗，终于在他的面前，连同她亘古不变的爱情，和温柔艰难的最后一丝气息，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

林小小泪流满面。

那漂亮妻子一直嚷：“亲爱的，人们说在这一天看到极光的夫妇会相爱一生，你说是吗？”

丈夫欣喜地点头：“那是当然！”

派尔薇笑着说：“你们还真是幸运，很少会有这么多，这么美的极光！”

那妻子问：“为什么？”

派尔薇稍稍叹了口气：“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

是啊，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林小小后来多年经常恍惚，那么美好和快乐的时光，是否真的存在过？

人生如白马过隙，那么快乐的时光一定是最窄的那一隙。周围的同学开始忙着写临别赠言，各种各样的聚餐越来越多，林小小从寝室的窗户看出去，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冒出来绿意了，一点一点，眼看着越来越深，原来，转眼就要大学毕业了。

不知从何时起，马舒的电话越来越难打，好容易打通了，他们的通话时间也越来越短。

毕业了，小小回到C城短暂停留，让人发疯的热，衣服和家什堆了满床满地，她要找一样东西，就是找不着，她的书本衣服一本本一件件被翻过来翻过去，速度越来越快，她终于把它们都摔在了地上。

知了在窗外撕心裂肺地叫着，她流着汗，忘记了自己要找的是什么。空气中的热气包围着她，她几乎窒息，感觉自己就要崩溃。

她终于拿起电话，开始打那个不知道打了几百遍的电话。今天电话终于通了，她听到他“喂”的一声，竟然不知道要讲什么。

马舒问：“是小小吗？”

这句话听他在电话里讲过千遍，可从没有这次让她恐慌。

这声音里的遥远仿佛无法逾越，让她无法承受，所以急急地说：“我要见你，就现在！”

林小小骑着自行车赶到昔日高中校园的时候，看到马舒斜靠在操场的篮球架旁，满脸平静。

她依稀想起了那个冬日，他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她的寝室楼下，也是这样的姿势，她像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心中像炸开般欢喜，他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自己的笑声依稀还在空中荡漾，恍如隔世。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说：“我过几日就去北京了。”

马舒略微点头：“一路顺风。我这几天有些忙，可能不能送你了。”

她接着问：“那以后呢？”